喜新不厭舊

草 予

時光奔流，周而反復，這既是來日方長的慷慨，卻也成了滄海一粟的“刁難”。說是“刁難”，其實不過是不近人情，不論人世滄桑，光陰總是兀自無動于衷，自始至終不動聲色。

于是，有了統年計月，人們打著那漫漫歲月長繩的結，一面學著去辭舊，既往不咎，縱有不舍，也要揮手告別；一面學著去迎新，繼往開來，縱是畏怯，也要欣然而往。

歲末年初，就是這樣一個繞不開的，新舊互相交融與對抗的繩結。

此時，人們總會許以萬象更新，換而言之，期許來日會更好。這樸素的祝福里，帶著一廂情愿，也如實道出了人們總是把厚望，源源不斷地寄托在未來的日子里。過去，不論得失，已成為往事的注腳。目光，總要滾滾向前。

時間翻入新篇，你怎可還輾轉留在昨日？人們，總是看上去更加喜新。

可是，新時代的到來不會奔走相告，舊事物的作別也不一定就會興師動眾，更多的，一切在毫不察覺中寂然交棒，并無分水嶺，自然而然，順了理，便成了章。新事物應運而生，舊事物被取而代之，繼而，一切都會被更新的事物逼入幾頁泛黃的檔案冊里。

是沒有永新的，想那光陰的蝶，怎會長棲一枝呢？

當我們感慨著，對時代的洪流無能為力時，卻不知山川同域下的先人，早有喟嘆，而那些錚錚的嗟嘆早已不被聽說。《圣經》里說，日光之下，并無新事，對美好的渴望和追求，從來就是一件亙古不變的事。

日光如在明爭，月光似在暗奪，不同于晝夜的干戈較量，新舊之間更像是一場化為了玉帛的和解：人們總在美好的事物上不遺余力，前赴后繼，吐故納新。

在所謂新舊交替的日子里，這樣告訴自己：新，自是可期；舊，猶有可念。試新，是攻，自然可歌；守舊，是御，同樣可敬。什么是新，什么屬舊，哪里有什么界線，歲月周而復始，歡喜流離轉徙罷了。

歲末年初的另一個主題，便是歸鄉與團圓。很多人都這樣認為：少小所離的家，已不再是老大所回的家，人情荏苒，故鄉如同一下子進入了暮年，風華不再。怎么，自己的記憶還是新的，故鄉就已經老舊了呢？

恰逢正讀余光中，看到：遠望，可以當歸。原來，還是來時路，原來，還是歸時途，出走半生，只要離家的人，終究會回家，故鄉就還是原來的故鄉，一切剛好如故。

日光無新舊，美好也無新舊，當遠眺時光長河，反倒發現，喜新或是厭舊，皆是一時一地的斷章取義，目光長遠了，狂瀾澎湃都不過是胸中微波。

當你努力赴前，也別忘了溫暖善后，喜新也不厭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