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薈的詩

楊薈〔彝族〕

水晶蘭

非花 非蘭 也非蕈類腐殖物里長出潔白 晶瑩剔透——傳說中來自陰間的植物單一 俯垂 狀如喪鐘 無毒因幽暗處發光又名幽靈草 夢蘭花

寒露過后父親的墳前長出一簇——花離生 根向死

三岔口

熄著燈要防燈頭火睜著眼要裝看不見要出重拳 又要避開對方要亮刀 又要空著回來他一次次沮喪厭倦粉末 厭倦上場厭倦鼓掌 厭倦亮相厭倦臺下的看客臺上的掌控者厭倦幕后 厭倦結局這一次 他亮出的刀不打算空著回來——忠奸都是戲

過于像人

朋友相邀看耍猴我連忙擺手趕緊搖頭

所有的動物只有猴子讓我心生厭惡

不想多看 鑼鼓聲中 古怪精靈的眼和善于變換的嘴臉紅綢綠緞纏繞奴性的軀干還有那緋紅屁股成了招搖的假面

更讓我恐懼和顫栗的是它行走的卑躬站立的姿態過于像人

摸骨

經他摸過的人十有八九都能抓住七寸話也只說七分——留下三分給天

骨頭鋒利的他不摸露骨的他不摸人造的他不摸沒有骨頭的他更不摸

前一個人他說掘過人家祖墳中間一個他說 恨入骨髓后一個 他說骨相異常再問 說 不但軟 且多了一塊媚骨我站在旁邊悄悄摸了摸脊柱的硬度

黑暗中的頭顱

與黑暗對抗需要什么樣的力量深湖般平靜的目光 除了愛和憂傷那種穿透蒼穹的定力將是靈魂的出路

高昂的頭顱在兩界與鬼神交流也無法拯救 一縷風就能吹疼的孤獨冷峻面容下內心的翻盤與動亂靈與肉的針鋒相對動與靜 收與放的跨度統統交付于嘴角從未生出的憤怒夜蛾在身旁舞蹈鬼魅在背影里沉醉 他說 既然戴上良知的枷鎖就不能輕易掙脫

而我在想 假如 在黑暗收攏的瞬間——就此出聲

狼

翻過狼渡灘就是狼山嚴冬前必須回去——獨狼是活不下去的就算被咬死也不跟狗混在一起時間久了就只會學狗叫了

放生

大佛寺父親買了一缽金魚倒進放生池里母親買了一缽小龜倒進放生池里妹妹買了一缽蝌蚪倒進放生池里——而我希望有人買我再把我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