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西部非洲：稅收政策及稅務風險研究

王素榮（教授） 許甲強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商學院)

一、西部非洲國家自然概況

西部非洲國家經濟發展落后，自然資源豐富，但分布不平衡；除佛得角和岡比亞礦產資源比較貧乏外，其余西非國家礦產資源豐富。

貝寧有豐富的石油、磷酸鹽、大理石、鐵、黃金、石灰巖、高嶺土和硅砂等；石油儲量達45.8億桶，磷酸鹽儲量550萬噸，鐵礦儲量5億噸；貝寧政局長期穩定，地理位置優越，轉口貿易發達，農業經濟作物棉花產量高。

布基納法索有豐富的黃金、鋅、銅、錳、銻、磷酸鹽和石灰石等礦產資源；但勘探技術不足，大量礦產尚未開發。黃金產量高且為布基納法索第一大收入來源；棉花是第二大收入來源。

科特迪瓦，礦產資源主要有鉆石、黃金、錳、鎳、鈾、鐵、石油和天然氣等；石油儲量約2.2億桶，天然氣儲量1.1萬億立方米。

礦業是馬里的經濟支柱，黃金儲量豐富且為馬里第一大出口產品，是非洲第三大黃金出口國。

尼日爾的鈾礦儲量占世界第五位，是世界第四大產鈾國和磷酸鹽儲量國，但資源所處地環境惡劣，開發成本高，因此尚未開發。

塞內加爾新發現大量油氣資源，有西非最大海上天然氣田，塞內加爾還是西非最大的產鹽國。

多哥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第三大磷酸鹽生產國。

幾內亞比紹鋁礬土和磷酸鹽儲量可觀，有大西洋最重要的漁場。

幾內亞礦產資源極為豐富，有“地質奇跡”之稱，鋁釩土儲量世界第一，占世界探明儲量的30%，此外還有豐富的黃金、鉆石、銅、鈾和鈷等。

加納黃金、鉆石、鐵礦、鋁釩土等資源豐富，黃金產量位居非洲第二位。

利比里亞鐵礦存量達100億噸，在上世紀70年代，產量曾居世界第三，非洲第一，但近年來由于戰亂，開采緩慢。

尼日利亞具有30多種礦產資源，是非洲第一大產石油國，世界第十大產石油國和世界第七大原油出口國。石油儲量居非洲第二位，世界第十一位；天然氣儲量居非洲第一位，世界第十位；尼日利亞還是非洲唯一產煤國；還是第四大可可生產國和第三大出口國。

塞拉利昂鐵礦石儲量巨大，唐克里里鐵礦是世界上最大的單體磁鐵礦。

二、西部非洲國家經濟發展概況

西部非洲國家成立了兩個經濟合作組織：西非經濟貨幣聯盟（UEMOA，統一貨幣：非共體法郎，簡稱XOF），國家包括貝寧、布基納法索、科特迪瓦、馬里、尼日爾、塞內加爾、多哥和幾內亞比紹8個參與國，西非經濟貨幣聯盟8國面積為293萬平方公里，人口總數為1.06億，GDP為1 249.44億美元。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OWAS)共有15個參與國，除西非經濟貨幣聯盟的8個國家外，還有佛得角、岡比亞、幾內亞、加納、利比里亞、尼日利亞、塞拉利昂。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15國面積為453.60萬平方公里，人口總數為3.59億，GDP為6 096.36億美元。其中，尼日利亞是西部非洲各國“領頭羊”，經濟相對發達，在整個非洲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其面積為92.37萬平方公里，人口達1.96億，GDP為3 972.7億美元，占整個西非國家共同體GDP的65.16%。

2018年聯合國公布的最不發達國家共有47個，非洲占33個；西部非洲15個國家中就占有11個，包括貝寧、布基納法索、馬里、尼日爾、塞內加爾、多哥、幾內亞比紹、岡比亞、幾內亞、利比里亞和塞拉利昂。西部非洲各國大部分地區基礎設施落后，電力不足，嚴重遏制經濟發展；受氣候和自然條件影響，西部非洲各國農業發展不平衡，貝寧和布基納法索農業經濟發達，棉花產量高；馬里、塞內加爾、岡比亞、利比里亞和塞拉利昂等國糧食不能自足。

2018年，中國對非洲投資流量53.9億美元，其中，對西部非洲15個國家投資流量約為8.35億美元，占中國對整個非洲投資流量的15.49%，中國對西部非洲各國投資流量超過1億美元的有幾內亞（2.03億美元）、尼日利亞（1.98億美元）、科特迪瓦（1.64億美元）、加納（1.24億美元）和尼日爾（1.15億美元）。截至2018年底，中國企業對非洲投資存量約461億美元，其中西非國家投資存量約為75.49億美元，占中國對整個非洲投資存量的16.38%，對西非國家投資存量前兩位為尼日利亞（24.53億美元）和加納（17.97億美元），占整個西部非洲國家存量投資的56.30%1.數據來源：根據“商務部等部門聯合發布《2018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整理。

中國與西非各國貿易往來密切，2018年中國與西非各國經貿往來合計為3 890.09億美元，中國出口到西非各國金額為3 117.73億美元，主要是日用品、電器、汽車、機械等產成品；中國從西非各國進口金額為772.36億美元，主要進口礦產資源、初級農產品等。其中，中國與尼日利亞經貿總額高達1 527.11億美元，占整個西非貿易總額的39.26%2.數據來源：根據“商務部-中國經濟統計數據”整理。

2018年9月，中非合作論壇圍繞“合作共贏，攜手構建更加緊密的中非命運共同體”主題，一致同意共建“更加緊密的中非命運共同體”，在中非 “十大合作計劃”基礎上，重點推動“八大行動”，中非合作邁入新臺階。雖然西非地區經濟基礎設施差，經濟發展滯后，但中國企業在此投資的依然較多。根據商務部《對外投資合作國別（地區）指南》駐外經商機構資料整理，在西非各國地區投資的企業如下：貝寧有28家中國企業，塞內加爾51家中國企業分別在當地成立了中資企業協會，科特迪瓦有47家中國企業，加納70余家中國企業，利比里亞15家（總數24家）中國企業分別在當地成立了中資企業商會，幾內亞29家中國企業成立了中國工商會，塞拉利昂20余家中國企業成立了中國商會。馬里有26家中國企業成立了中資企業聯誼會，尼日利亞有93家中國企業成立了中國總商會，佛得角有8家中國企業成立了華人商會。未在當地成立組織的中資企業數：尼日爾16家，多哥23家，幾內亞比紹6家，岡比亞9家。

三、西部非洲國家的稅收政策

西非各國均開征增值稅、消費稅、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開征的其他小稅種也名目繁多，由于稅制不完善，稅收征管實踐過程中有很大隨意性，西非各國稅制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由表1可知，西非國家均分別開征增值稅和消費稅，利比里亞、尼日利亞的增值稅稅率較低，僅為7%和5%，其余西非國家增值稅基本稅率集中在12.5%～18%，高于中國增值稅基本稅率13%（中國另有9%和6%兩檔低稅率）；開征的消費稅大都將煙、酒、成品油、汽車和化妝品納入征收范圍。

西非國家均按照屬地原則征稅，因此，居民企業和非居民企業的企業所得稅稅率一致。公司所得稅稅率最低的是佛得角（為22%），其余國家在25%～35%之間，大部分國家的所得稅稅率明顯高于中國（為25%或15%）。就個人所得稅而言，西非各國均實現超額累進稅率，各國稅率差別較大：最高稅率高于中國的只有科特迪瓦，個人所得稅最高稅率達到60%；最高稅率比較低的有：幾內亞和幾內亞比紹最高稅率均為20%，尼日利亞最高稅率為24%，岡比亞和利比里亞最高稅率均為25%，布基納法索最高稅率為27%。在西非國家務工的中國人員，在當地完成個人所得稅繳納后，大多還應回國后進行納稅申報和補繳個人所得稅。此外，西非各國基本都征收關稅、財產行為稅（印花稅、房產稅、注冊稅）、雇主用工稅和社會保障稅等。西非國家經濟發展落后，配套的稅收制度在不斷的完善過程中，征收手段落后，在西非的中國企業可能面臨著較大稅務風險。

表1 西部非洲國家各國的基本稅收政策

表2 西非各國稅收優惠政策

續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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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西部非洲國家的稅收優惠政策

為了解西部非洲國家具體稅收優惠政策，現將其進行整理，如表2所示。西部非洲為吸引外資，促進經濟發展，出臺了較多稅收優惠政策，主要包括：①投資稅收優惠，根據投資額大小給予不同的減稅、免稅優惠；②行業稅收優惠，對農業、林業、基礎設施和出口加工行業等欠發達行業給予優惠；③地區稅收優惠，對經濟特區和自貿區內企業給予一定期限內的減免企業所得稅、增值稅、進口關稅和雇主稅等；對偏遠地區給予更長期限的減稅、免稅，甚至財政補貼優惠；④對出口類企業、小微企業、科技型企業給予了稅收優惠。此外，還對研發投入、加速折舊等優惠做出了具體規定。西非國家雖采用屬地原則，但一般要求居民企業才能享受稅收優惠，因此，中國企業應在當地設立居民企業。

資本利得實行低稅或免稅也屬于稅收優惠，但西非各國這方面的優惠很少。只有5個國家有資本利得的優惠規定：尼日利亞規定，在取得資本利得前或后1年內，購置相同資產的，遞延納稅；幾內亞規定，資本利得收益取得后3年內用于投資新固定資產，遞延納稅；佛得角規定，資本利得在2年內再投資的，按資本利得的1/2計稅；塞內加爾規定，公司成立5年內部分或全部出售的資本利得按1/2計稅；超過5年的按1/3計稅；科特迪瓦規定，3年內將所獲資本利得用于投資固定資產，可遞延納稅；公司成立5年內資本利得按1/2計稅，超過5年的按1/3計稅；控股公司從子公司處獲得的資本利得免稅。

五、西部非洲國家的涉外稅收政策

西非各國對境外支付股息和利息均征收預提稅，股息預提稅率在8%～15%，利息預提稅在6%～20%。截止到2020年1月，我國僅與尼日利亞簽署了稅收協定且已生效。現將西非國家對非居民支付股息和利息的預提稅和稅收協定預提稅，匯總于表3中。

由表3可知，中國企業投資科特迪瓦和弗得角，可以通過葡萄牙控股。因為葡萄牙對稅收協定國也有參股免稅規定：持股10%以上，持股期1年以上，居住國稅率不低于葡萄牙稅率60%（即22%×60%=13.2%）。

投資塞內加爾，可以通過毛里求斯公司控股，也可以通過阿聯酋、英國和葡萄牙公司控股；借款來源應選擇毛里求斯、阿聯酋和英國的財務公司，也可以通過阿聯酋發生轉貸。

投資岡比亞，可以通過瑞典控股（瑞典參股免稅條件：持股10%以上且持股期1年以上，瑞典公司有固定的經營資產，非“殼公司”且在居住國征收類似所得稅），也可以通過挪威公司控股（挪威參股免稅條件：持股10%以上且連續持股2年以上，從非歐洲經濟區外國公司分得股利或出售股權利得，97%免征公司所得稅）。

投資幾內亞應通過阿聯酋公司控股，借款可以選擇阿聯酋財務公司或通過阿聯酋公司轉貸，因為阿聯酋對境外收入不征稅，對非居民支付股息和利息也不征收預提稅。投資塞拉利昂，可以通過英國公司控股，借款來源可以選擇通過挪威公司轉貸。

表3 西非各國對非居民預提稅和稅收協定預提稅

投資加納，可以通過比利時、丹麥和荷蘭控股。比利時要求滿足最低參股條件和納稅條件時，95%的股利收入免征所得稅。最低參股條件：持股10%以上或投資250萬歐元以上，持股期1年以上。納稅條件：發放股利的公司不在低稅區或所得稅稅率在15%以下的國家；不屬于投資公司；不屬于比利時不動產投資信托或外國的投資信托；股利免稅規定不適用于來自非歐盟的低稅區的股利收入。丹麥規定母公司收到子公司股利和集團股份收到的股利，無論持股期長短，均免征公司所得稅。丹麥對稅收協定國免征預提稅條件：持股10%以上，持股期12個月以上，非導管公司。荷蘭參股免征所得稅和預提稅的規定，只要求持股5%以上。

除了上述提及國家的股權或借款來源籌劃外，其他情況沒有稅務籌劃的空間。

六、投資西部非洲國家的稅務風險防范

非洲33個最不發達國家，其中有1/3位于西非地區，個別國家經濟落后還伴隨著政局震蕩，國家治理能力弱。西非國家存在法律制度不健全，朝令夕改現象時有發生，稅收政策缺少清晰的解釋，在征稅實踐中存在較大隨意性，企業面臨著惡意征稅和罰款等問題。因此，做好稅務風險防范至關重要。

投資西非國家的稅務風險主要是不允許利息稅前扣除導致的稅務風險。西非國家大多外匯管制嚴格，公司向境外借款需要有關部門批準方可借款、還款和付息。科特迪瓦資本弱化規則非常嚴格，要求在注冊資本繳付到位的情況下，不僅所有關聯方借款總額不得超過股本，而且借款利率不得超過央行利率（4.5%）2個百分點，同時滿足稅前扣除利息不得超過息稅前利潤的30%且5年內還清貸款。塞內加爾要求：直接或間接關聯方借款，利息稅前扣除應滿足條件：資本金全部到位，所有的關聯方借款不超過總的資本金，利息不超過官方利率（3.5437%）加3個百分點。尼日爾要求支付關聯方利息或關聯方擔保利息，只有滿足：債務權益比例不高于2:1且利息不高于西非央行規定利率3個百分點的情況下，才允許稅前扣除。加納要求：免稅納稅人擁有50%以上控股權時，公司的利息支出和匯兌損失均不允許稅前扣除。受免稅納稅人控制的公司，債務權益比例超過3:1時，被認為是資本弱化了，需要進行納稅調整。塞拉利昂要求關聯方借款額超過實繳資本額部分的50%所對應的利息支出，不允許稅前扣除，且要求采掘業的債務權益比例為3:1。尼日利亞的資本弱化規則要求債權權益比率為3:1。中國企業投資上述國家中應熟知其資本弱化規則，防范利息不允許稅前扣除風險。

投資西非國家的稅務風險，還有轉讓定價帶來的風險。很多非洲國家對投資人以材料、設備投資，免征進口關稅，因此，這批貨物沒有海關核定價格。后來用于經營活動后，很多國家不允許所得稅前扣除，因為無法確定成本（中方拿出國內的發票，對方一般不認可）。這就造成，貨物可能免征了10%～20%的關稅，卻要繳納30%左右的公司所得稅。因此，中國企業應防范轉讓定價風險。尼日利亞、加納、塞內加爾和科特迪瓦等四個國家轉讓定價規定比較嚴格。尼日利亞轉讓定價指南與OECD轉讓定價指南基本一致，強調公平交易原則。并且，對控股75%的境外關聯方交易有明確的限制：居民公司對境外關聯方支付特許權和技術費限制在銷售收入的1%～5%；管理費限制在2%～5%；咨詢費限制在項目成本的5%以內，商標費不允許稅前扣除。塞內加爾的轉讓定價指南與OECD的轉讓定價指南基本一致。每年流轉額或總資產額在500萬非共體法郎（XOF）以上的公司，且控股其他公司50%以上的股權或50%以上的股權被其他公司控制的公司，需要提交國別轉讓定價報告。加納的轉讓定價指南也與OECD轉讓定價指南基本一致。科特迪瓦的轉讓定價規則適用于集團內交叉持股的公司，要求營業額超過4 919億非共體法郎（XOF）的公司，提交國別轉讓定價報告。投資上述四個國家的中國公司應熟知其轉讓定價規定，避免遭受轉讓定價調查，招致稅務風險。此外，西非國家中，弗得角、幾內亞、利比里亞和塞拉利昂對關聯交易均要求遵守公平交易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