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溝悄悄綻放的紅色鳶尾花

向葉平

時令已是五月，我居住的江南小城，自然已經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鮮花大戲。而氣溫，除了偶爾的熱火一兩天，大部分日子依舊是二十二三度的涼爽。背陰處那些晚開的山茶花終于謝了，而街面上的香樟樹花正開至荼蘼，香氣撒得人滿身滿臉。風依舊柔和地吹拂著——清代張鼎在《村居》里寫道，“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我們的五月依舊如此??！

就在這樣一個黃昏，我帶著女兒去散步。出發前，我們就做了計劃，要走一走平常沒走過的地方。可是放眼周邊，幾乎能走的地方也都走過了。于是，我出了個主意，就從小區圍墻外的一條小路走過去，然后進入另一個小區，看看會不會有什么新的發現！好奇心正旺的女兒滿口答應了。

出小區北門，右拐，不過幾十米，就到了站在家里也能看到的那條小路。

這條小路的左邊是一個洼地，一眼看去，是兩排早已茂盛翠綠的垂柳。地面上成片成片的三葉草，如今也都開滿了白色的球狀小花。撥開路邊厚厚的紅葉石楠，往里面仔細打量，忽然心中一陣驚喜：那柳樹下的水溝里，安靜地綻放著的，不是我認識才幾天的黃菖蒲嗎？前些日子，參加了一個筆會，在路上就見到了這種喜歡生長于水邊的花。更早的某天，還參觀過一場蘭花展。在那次關于蘭花的盛會上，對于蘭花的印象似乎不如菖蒲，尤其是那種名為九節菖蒲的草讓我驚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菖蒲竟也是可以開花的！更讓人感慨的是，正在我認識了此花幾天后的今天，在家門口也發現了悄悄綻放著的如此燦爛的花朵！

繼續前行幾步，在這片洼地快要消失的地方，又一片紅色的花朵映入眼簾！這片花其實和菖蒲是長在同一片水溝里的，西邊是菖蒲，東邊這一大片就是這種紅色的花。這是什么花呢？難道是紅菖蒲花？因為離得遠，兩種花的形狀又似乎很像，加上長在同一條水溝里，我想當然的，就認為這是另一種菖蒲了。但是靠近一看，卻發現它不是菖蒲花，而是更像我經常在公園里所見的紫色鳶尾花。

或許，這是另一種鳶尾花吧！我推測著。

把想法跟女兒交流了一下，早已驚異不已的七歲小女生更加興奮起來，大叫著：媽，我們采一點回去吧！我說，不行，等我回去查查資料再說吧。再說，也不知道是誰種的，怎么可以隨便采摘呢？

回到家中，到網上一搜索，經過一番比對，可以認定，這就是鳶尾花了！

確認了花名之后，我們再次回到水洼地。這片洼地，大概有二三百個平方米的樣子，整體形狀比九華山化城寺前的放生池略扁一些。由于兩旁都是住宅小區，它更像是一個被人們遺忘了的地方。

其實我注意到它已經有些日子了。去年，在我們剛剛搬來的時候，這洼地里就一直有青蛙在里面叫著。當時就想，這個地方還是很有生命力的??！因為從這里可以較近地到達菜市場，偶爾也會經過。也許是因為路邊的紅葉石楠長得太高了吧，我竟從未想過要停下來，好好地觀察這片洼地。

“五一”小長假，我們去了蘇州，跟在導游后面跑了兩天。誠然，蘇州是美的，那寬闊干凈的大運河，整飭一新的城墻，那體現著富裕與文明的園林，尤其是那無處不在的一墻墻的爬山虎，平江路上的“貓的天空之城”書店……凡此種種，無不讓人留連。然而一天下來，不知為什么，整個人感覺好累好累！是那購物就開心、不購物就給臉色看的導游，還是那無處不擁擠令人氣悶的人群？當旅行結束，我帶著女兒，拖著行李箱，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幾乎跑到腿斷，終于在發車前三分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回首這次旅行，回望這不屬于我的城市，我想我不會再來了，所謂的花錢買罪受，無非就是如此吧！

再看看在我身邊開放了一個春天的鳶尾花，我想，也許還是要感謝蘇州之行。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旅行的無意義感，才終于讓我可以靜下心來，好好發現和體會身邊的萬物之美吧。宋代理學大師程顥在《秋日偶成》里寫道：“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這樣看來，為什么在蘇州的感覺與在家的感覺如此之不同，說到底不就是一顆心的差別嗎？對于美的發現與感受，需要的是一顆安靜的心，一雙沉靜的眼睛。

和女兒繼續前行，在那個小區里，竟又發現一種名叫假鷹爪的花——之前也去過這個小區，但也許不是這個季節，走的也不是那條路，竟也一再錯過——然而，只要有一雙愿意發現的眼睛，總有一天，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安靜地存在于身邊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