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童年

□ 厲彥林

孫大勇/ 圖

記得小時候，房前屋后、村里莊外、田間坡頭，那一棵棵或高大、或粗壯、或繁茂、或遒勁的樹木，給了我幸福而歡樂的童年!

我們那個躲藏在沂蒙山區東部的小山村曾擁有許多樹，都是一些普通的樹。什么梧桐、槐樹、柳樹、蘋柳、楝樹、蘋果樹、桃樹、梨樹、李樹、棗樹等，為我們的村莊撐起了一片綠蔭，構成了一個蓬勃向上、綠意盎然的家園。那些樹生長在村莊里，雜亂無章，像水墨大師隨意點綴和勾描的。村前村后、屋左房右到處都是樹，可謂一樹一世界，一樹一風景。

那些樹何年何月何人所栽，已無法考證。我只知道，圍繞那些樹，我的村莊曾發生過許多有趣的事情，伴我度過了開心愉快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樹木留給孩子們快樂、美好的記憶，幸福的童年時光。春天采花， 夏天捕蟬，秋天摘梨、柿子、板栗，冬天掏鳥窩……這一切，讓我淡忘省略了那一串串艱辛、饑餓與苦難。

那個時候，農村日子窮，春天榆樹葉、榆錢兒和刺槐花都是墊饑的美食。尤其是刺槐花開放的時節，溝底一片潔白，陣陣香氣撲鼻，小村沉浸在槐花的清香里。每當這時候，我們就在長竹竿上綁個小鐵鉤，鉤住一束槐花，用力一擰，那槐花就掉下來了。還有那時學校搞勤工儉學，盛夏時節同學們三五成群地去擼刺槐葉子曬干了賣，據說能染軍裝用。有時還會不小心捅了馬蜂窩，孩子們被馬蜂追著在樹林中又喊又叫地奔跑。

盛夏正午是捕蟬的最好時機。可以悄悄地爬上樹杈，用細竹竿系上細牛鬃去套，也可以用新小麥嚼出黏糊糊的面筋去粘。舉著長竹竿的手不能抖，眼力要好，盯得要準，循聲搜尋鳴蟬的位置，出手還要快。竹竿穩定而準確地伸向蟬的翅膀，一只只鳴叫不已的蟬， 被你套住或粘住了，撲騰了幾下，鳴叫了三兩聲，掙扎無望，便乖乖地成了囊中之物。

走在鄉間小路上，凝望房前屋后、溝邊路旁成片的樹木，眼前再現童年的記憶。那棵柳樹是我小時候折柳做笛的那棵吧？那棵高楊樹枝椏上的鳥窩，是我們曾捉過一對小喜鵲的舊窩嗎？遠遠的那棵楝樹，它的果實還能做小伙伴的“子彈”嗎？還有枝干虬曲的杏樹、石榴樹、棗樹……和五顏六色的花朵、水果，都給我們的童年抹上了甜蜜的色彩和味道。

在我童年時，我還親眼目睹了我家院中那棵老槐樹被雷電擊中的情景呢。那棵樹算得上是我們村莊里樹木家族的元老了，它粗大、蒼老、盤根錯節，老人說，快百歲了，足足有幾摟粗。遭雷電擊時，只見一道閃電從天而降，那聲響雷震耳欲聾，眨眼間，粗壯的樹干被撕得皮一縷、肉一塊，扔了滿院子，院里飄起一股濃烈的硫黃味。

無論我走到哪里，面對陌生的樹木，就如同看見我的鄉親和我的童年的伙伴，回憶起自己成長的歷程。不知不覺哼起羅大佑那首《童年》：“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操場邊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樹上快樂的童年，依然根扎我們這代人的心窩。

不同年代的人都有打著時代烙印的“童年史”。我慶幸我經歷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國家那段貧困的歲月，為我保存了純真、天然的童年底版，讓我時常能感覺到那個時代的純潔與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