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魚好鮮

姚國慶

荷花的爹愛釣魚。這天，他帶回家幾條大魚，說是山里水潭的野魚，抓了一上午，才抓到這么幾條。

荷花媽燒了一大缽魚湯。荷花只喝了一口，就覺得美味得不行，但她把缽蓋了起來，臉色甜蜜地一溜小跑，出了門。不久，她拉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回來，說：“阿青哥，你喝喝這魚湯。”

阿青和荷花是同村的，他瞟了一眼缽子，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我這輩子最不喜歡吃魚，我吃魚不會吐刺……”

阿青的話還沒說完，荷花就喂了一勺湯在他嘴里。阿青咂著嘴，他嘗到了鮮美的魚味——竟是這樣好喝。不知不覺，荷花手里的勺子就到了阿青手里。

荷花喜歡阿青，荷花媽是知道的，所以這會兒她在窗外偷偷地觀察著。她身旁的荷花爹不知為啥，卻眉頭緊鎖，荷花媽不由得白了他一眼。突然，屋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只見阿青臉憋得通紅，不停咳嗽。荷花媽反應過來了，阿青吃魚不會吐刺，刺卡在他喉嚨里了！

喝醋，咽米飯……母女倆忙了半天也沒用，阿青難受得不行。荷花爹坐在摩托車上朝屋里喊：“送縣醫院吧，二十分鐘就到。”

荷花也想跟著去，被她媽拉住了，說：“你去了你爹還多個負擔呢！你趕緊干點有用的吧，去給你表妹二妮子打個電話，她不是在縣醫院當護士嗎？你讓她提前給辦個手續啥的，到時候你爹一到，就直接看病了。”

荷花一想也對，就給二妮子打電話，二妮子在電話里說：“姐，你放心吧，保證給你辦得妥妥的！”

阿青住了兩天院——魚刺扎破喉嚨，有點炎癥，消完炎他才出院。

荷花去看阿青，怪不好意思地道歉，還發起了誓：“我以后再也不強迫你吃魚了，再強迫，我就是小狗！”阿青卻笑了，說：“別啊，我還想吃魚呢，這野魚就是好吃！”

荷花聽了，喜出望外，第二天就讓她爹再去抓野魚。這回荷花親自下廚，做好魚湯就讓阿青過來吃。阿青又是一頓狼吞虎咽，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他又被魚刺卡住了。有了上回的經驗，荷花爹送阿青去縣醫院看病很順利。

阿青出院后，荷花再去找他，他開口第一句話就問：“你爹什么時候再去抓魚？我還想吃魚！”

荷花蒙了，但她還是讓爹去抓魚。結果歷史再次重演，阿青第三次被送去了縣醫院。

這天晚上，荷花正在家里和老媽聊阿青的事，突然傳來敲門聲。荷花媽打開門一看，是阿青媽，忙把她請進屋。

阿青媽挨著荷花坐下，親熱地拉起了她的手，說：“打小我就喜歡荷花這閨女，這回我看……怕是你真要做我閨女了！”

荷花媽問這話啥意思，阿青媽說：“啥意思，你不懂嗎？我問你，荷花是不是喜歡我家阿青？”

荷花“咦”了一聲，捂起臉來。阿青媽笑了，說：“我看，我們家那小子也喜歡上荷花了！”

荷花一聽，把臉埋得更深了，耳朵卻豎了起來。阿青媽接著說：“我看這幾天阿青魂不守舍，坐在窗前寫寫畫畫的，你們猜他在干啥呢？”阿青媽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荷花從指縫間看去，只見那紙上畫著一個姑娘，大眼睛，扎兩個小辮。

阿青媽對荷花媽說：“你看這是不是荷花？”

荷花媽叫了起來：“哎喲，還真是！”

阿青媽說，阿青從小就不愛吃魚，可現在魚刺卡了喉嚨，他也要雷打不動來吃魚，這說明什么啊？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魚……

荷花越聽，心里越甜，后來阿青媽是怎么走的，她都想不起來了。

荷花媽看著女兒高興的模樣，也不由得笑了，就在這當兒，她注意到荷花爹在門口嘆氣，就問：“你這當爹的怎么回事？女兒就要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嘆的哪門子氣呀？”荷花爹不想吵架，聽了這話，遠遠地躲開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這晚，阿青媽又找上門來，喜滋滋地告訴荷花母女一個好消息：阿青說要去縣里找媒婆。阿青媽拉著荷花的手，說：“這兩天阿青應該就會過來提親，到時候咱們就是一家人啦！”說完，阿青媽笑嘻嘻地走了。

荷花等啊等，一連等了一周，也沒見到媒婆，阿青也不知去了哪里。正當荷花胡思亂想時，阿青來了。他穿得整整齊齊，提著大包小包。荷花媽說：“終于來了。”荷花不好意思了，轉身躲進了里屋。

阿青把禮物往桌上一放，問了句：“荷花呢？”荷花媽朝里屋努努嘴：“要不，我叫她出來？”

阿青說：“不用不用，跟您說也一樣。今天我是來感謝你們的。”

荷花媽愣了一下：“感謝？”

阿青說：“這些天一直喝你們的魚湯，這點禮物請你們收下，否則我過意不去！”

荷花媽奇怪地問：“有啥過意不去的？”

阿青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來喝魚湯，是在利用你們！”

荷花媽驚訝起來。阿青接著說：“我喜歡上一個姑娘，可我不知道怎么接近她，于是我利用了魚湯！”

荷花媽沒說話，阿青繼續說：“現在我追到了這個姑娘——這兩天我找媒婆提親去了，這姑娘已經答應嫁給我了。”

啊？荷花媽驚訝得張大了嘴。阿青沒注意到她的表情，繼續說：“這姑娘說起來你們也認識，她就是二妮子！那天魚刺卡到喉嚨，二妮子一直在醫院照顧我，她那樣漂亮、溫柔，我對她一見鐘情了。出院后我還想見她，可我怕就這么去了，她不理我。我想，如果再被魚刺卡住喉嚨，就能名正言順地去醫院找她了。她是你們家的親戚，在你們家吃魚出事了，你們一定會打電話讓她照顧我的，這就是我說的‘利用。”

荷花媽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想起了阿青媽拿過來的那幅畫。二妮子不也是大眼睛、扎兩個小辮嗎？看來那時就鬧誤會了！她正想著，猛地聽到里屋荷花“哇”的一聲哭了。荷花哭得稀里嘩啦，邊哭邊說：“我就知道不會有人喜歡我的，嗚嗚，從小到大就沒人喜歡過我！”

阿青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到這時才恍然大悟，他撓著頭說：“我、我從來只把荷花當妹妹啊！”

荷花哭了好幾天，眼睛腫成了桃子。這天，荷花媽看到荷花爹在門口晃來晃去，臉上似乎還掛著笑，她沖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質問：“孩子受委屈，你高興啥？”

荷花爹說：“你放開我，我告訴你一些事。”

荷花媽放開了他，荷花爹說：“你知道荷花和阿青在一起，我為什么不高興嗎？因為我知道有個男孩子，我認為他跟荷花更合適！”

荷花媽忙問是誰，荷花爹說：“你知道那些野魚是怎么來的？那都是一個小伙子抓的。他是鄰村的，叫大海，第一次見到咱荷花就喜歡上她了，所以他才會抓野魚給荷花吃，還跟我混熟了，處處討好我！咱閨女不是說沒人喜歡她嗎？你去告訴她，有這么個小伙子喜歡她，她保證就開心了。”

荷花媽喜上眉梢，埋怨道：“死老頭子，你咋不早說呢！”

過了幾天，荷花偷偷躲在山上，看到了那個在水潭里為她抓魚的小伙子大海。大海高鼻梁，濃眉大眼，身材健碩，男人味十足！

阿青結婚那天，荷花大大方方地把大海帶去參加婚禮。席間，她偷偷對比了大海和阿青，突然覺得，大海比阿青強多了！

這天晚上，荷花把大海為她抓的魚熬了魚湯。這是她第一次為自己熬魚湯，她美美地喝了一口，感嘆一句：“這魚好鮮啊！”

（發稿編輯：呂? 佳）

（題圖、插圖：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