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隔離的方式過了個最憋屈的春節

丁緯

“蝙蝠”黑壓壓一片入侵武漢，武漢封城了。我們小城屬于武漢城市圈，“蝙蝠”很快入侵到我們小城上空。

春節臨近，京粵滬浙漢各路朋友都返鄉過年。朋友平常見面少，這次總算逮住機會聚一聚。這期間，城區各大小餐館爆滿，朋友似趕廟會一樣，涌向不同的餐廳。

人們都不知危險正在襲來，數萬只“蝙蝠”盤旋在“廟會”的上空，覬覦著每一家餐館。有些嗅覺靈敏的召集人及時取消。

我心存僥幸。年前，宴請來自廣州東莞的朋友，提前在酒席上送些新年祝福，心想不會有什么問題。我沒有聽女兒勸阻，十分隆重地盡了一次地主之誼。

大年三十，想說服女兒到她大姨家吃年飯，女兒以在家里絕食的方式阻撓我們出門。“同行的外婆年近八旬，最易感染，一人有染，全家難寧。”明知女兒的觀點是對的，此時親情的天平占了上風。

我們匆匆吃過年飯，沒有了昔日過年的喜氣。祝福的話題跳到武漢封城上。惦念女兒一人留在家里，我們又急匆匆往回趕……

大年初一，小城通知封城。所有機動車輛禁行。所有人員不得進出。新老城區隔斷。

岳母和我們一起生活，妻子又是姊妹中的老大。按照慣例，小舅子和姨妹都過來拜年聚餐。清晨弟妹分別打來電話，給老人拜年。我又做女兒工作，“奶奶是泰山，奶奶要親情，不能讓她留遺憾”。女兒一口回絕，“通知封城了，這時節平安比親情重要”。

女兒讀書多，見識廣，我們沒有理由不聽她的。對弟妹一一回絕，讓他們別過來。

空寂。沒有昔年的歡聲笑語。年飯席上，女兒一再祝福“奶奶健康長壽、晚年幸福”。岳母還是嘆氣，“活了幾十年，第一次過了這樣的年”。女兒安慰“奶奶長命百歲，明年會過一個好年”。

一會兒，女兒找到佐證：“你看，昨天表叔宴請各地回鄉戰友過年，表姐阻攔不了表叔，無奈只好偷偷將餐館舉報了。只有你們還是認為親情比生命重要。”

于是，我們通過電話給幾位長輩、幾位胞兄一一拜年。朋友之間則微信或信息拜年。大家都改寫了對接和抒寫的模式，但文化傳承仍在。

電話交流中，我很羨慕我師兄的生活模式沒變。他將兄弟姊妹六家十八口宴請到酒店過年，擺了兩桌。熱熱鬧鬧，氣氛不減往年。

小舅和姨妹幾次相約想來看望自己的老母親，侄兒外甥也相約過來拜年，走到半路都被我們勸導回去了。同居一座小城，走起來不過幾步路，“蝙蝠”卻阻斷了親情路，也阻斷了青山綠樹和陽光。

表弟的兩個兒子在武漢工作，回家過年，全家居家隔離。想接年過九旬的老父親吃一頓年飯，老父親也想看望孫子、曾孫。“蝙蝠”卻阻隔了他們的奢望，讓一個耄耋老人過個孤寂的年。

走訪叔伯姑舅，兄弟姐妹互訪。無論千里百里也要聚一聚，磕嗑嘮子，敘敘舊情。這種春節文化今年完全依賴電話和互聯網了。

武漢的一個疏忽，導致全省乃至全國的路都斷了，猶如飛出去的鳥兒不能返回老巢探一探，只能在外徘徊。武漢成了人們聲討的對象，盡管無辜、無奈，卻也在情理之中。

湖北武漢九省通衢，現在關閉了九省的交通要道，省內各市縣區也相互關閉通道。上千名解放軍戰士、上萬名醫務人員和專家空降支援“孤島”，為疫區開辟了一條特殊的生命通道。

“封一座城，保一國人”，這是全省各市必須接受的一個事實。一座城，幾座橋都封堵了；城鄉之間，各個出口都封堵了；鄉鎮之間，村落之間，社區之間，連麻雀都受到驚嚇，互不往來。

春節期間，每天的早新聞第一組數據并不樂觀，湖北的各市縣區是高發區，各省疑似病例也在遞增。人們在恐懼中生活，恐怖、孤獨、無奈！生命像多米諾骨牌，瞬間摧枯拉朽！“蝙蝠”似大壩決堤，一瀉千里！

昔日里，車站、廣場、超市、商場都是車水馬龍，人潮涌動。自大年三十小城封城，連續幾天都是一片空曠、安靜。火車站、汽車站空無一人。寬敞的大街上唯有幾輛工勤車、通勤車和救護車穿行。超市關閉幾天后，政府安排救災帳篷到各小區門前定點配送生活物資。

讓所有人在家隔離兩周以上。這的確讓人們有太多的失落，留下太多親情對接的遺憾。現在惟有密切配合當地政府指揮的聯防聯控，才有希望徹底圍剿“蝙蝠”，才能在陽光下安全穿行。

在家人勸導下，我放棄外出健身的愛好，居家隔離。

正月初八，進入疫情高發期，也是疫情最嚴峻的階段。武漢歸返人員潛伏體內的病毒都暴發出來了，密集接觸的親屬也不同程度表現出癥狀。“蝙蝠”滿天飛，不知突然會歇到誰的頭頂。

城區每個小區，包括城中村、還建散戶的出口，都用樹桿或竹竿搭建了一米五高的圍欄，圍欄上蒙上密密的絲網或帆布。即使多個出口，也圍成鐵桶一般。隔斷了進出的行人，隔斷了“蝙蝠”的滲透，也隔斷了陽光。每一個出口都搭建了救災帳篷。工作人員晝夜值守，端著幾桿“長銃”防備“蝙蝠”的空襲，也時刻保護小區的安全。

接到師兄的電話：大嫂被“蝙蝠”蜇了一口，躺進了專業醫院就診。包括師兄自己在內，一大家十八口全部隔離。這是我羨慕的師兄，居然撞上了槍口。我親近的人出現我不愿接受的事實。

自己也突然感到不適，喉嚨痛、四肢酸軟、低燒38度。上午吃了些藥，用熱水泡泡腳，仍是沒有改觀。平常日行萬步、走路虎虎生風的漢子，現在上兩步臺階都沒有力氣，這下真是病了。下午叫了救護車，妻子急急忙忙把我送到人民醫院發熱門診。

門診大廳坐滿了候診的人。四五個診室門前排了長長的隊。輪到我看了醫生，又拿著單子驗血、拍片，等待檢查結果。

遇上文聯的一位文友，確診是被“蝙蝠”蜇了一口，從早晨到下午，仍在排隊等待住院病床。那種失魂落魄、雙目無神的狀態叫人心里一震。

看到一個部門的昔日同事，剛剛從診室出來，精神萎靡不振，確診被感染了，正在辦理住院手續。讓我心里翻起了五味瓶。

這是漫長的等待過程。心里吊著十五個水桶打水，忐忑不安，一分鐘似乎比一天還長。心想悔不該心存僥幸搞宴請，不該大年三十仍外出。人們一旦陷入了危險，失去了生命，何處尋情，何有禮儀？親情夢、禮儀夢固然重要，但平安夢是首要的。

一會兒驗血結果出來了，醫生說是細菌感染，排除冠狀病毒。不過還要等待拍片確診。這一下讓我寬心了許多。一小時后，拍片結果出來，沒有大礙。醫生開了一些排毒藥，讓我回家隔離幾天觀察一下。

一場虛驚。但是身體不適，遵醫囑的同時，還要靠自救。服藥、喝白開水、溫水泡腳。晚上蓋了兩床厚重的被子，讓渾身冒汗排毒......

遵醫囑產生奇效，所有不適癥狀全消。 正月初九大清早，向接診的醫生和親人們一個個報告喜信，同時也收到他們的祝福。

庚子春節的“蝙蝠”仍在上空盤旋，仍在威脅每個人的生命安全。

為了戰勝“蝙蝠”，許多新一代醫療戰士冒著生命危險，請戰到一線。他們協同專家組擔負起特殊使命，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甚至有的被隔離，有的被感染病毒住院，有的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當地政府組織廣大黨員干部、部門工作人員以及各行各業的志愿者，他們為勸導人們居家隔離，構筑圍剿“蝙蝠”的銅墻鐵壁，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們舍小家、顧大家，上演了一幕幕感人至深的“蝙蝠”無情、人間有愛的動人畫面。

但愿風信有期，翩然而至。但愿在“雷神山”“火神山”的保佑下，“蝙蝠”會消滅殆盡，百姓會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