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孩子一堂愛情課

陳安儀

北大女生因被男友精神控制而自殺的事情刷爆了社交圈，人們驚訝與憤怒于這段極不健康的戀愛關系，同時也引起對這類問題的反思：愛情是一生的課題，卻沒人向青少年傳遞什么是健康的愛情觀。

大學的時候，我所在的學校開了一門通識課程叫“婚姻與家庭”，報這門課的人爆滿，想修還得抽簽。想起前陣子看到的初中小情侶相約自殺、初中女生決意為戀人保住孩子等社會新聞，我不禁感慨，這樣的“愛情課”開在大學未免太晚了吧？

之前，媒體曾采訪過我，希望我談談“學校沒教的事”，當時我所提的，就是“愛情”。活到現在，深深懂得，愛情是我們一生都要面對的課題，我們的父母、師長，卻很避諱談這個話題。

老實說，這個課題恐怕摸索一生都難參悟得透，但從孩子小時候，就潛移默化地將一些健康的愛情觀分享給他們，卻可以盡量減少孩子將來遭受“低愛情商”導致的挫折。

別人喜歡你，你應該開心

大約小學二三年級開始，小男生、小女生就會偷偷互相愛慕起來。教室里傳著“誰愛誰”的字條——那一刻，兩小無猜的“愛情”，就已經開始悄悄萌芽了。

有一天，我在當時還讀小學一年級的兒子桌上，找到一幅小小的畫。可愛的童稚筆觸畫了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然后用注音符號寫了一個問題：“下面的女生，你喜歡誰？請打圈。”然后寫了三個女生的名字。

我覺得有趣，問兒子：“這是誰畫的？”

兒子聳聳肩，說：“珊珊拿給我的，但她不肯說是誰畫的。”接著，又補了一句：“但我猜可能是彤彤，因為她們倆是好朋友。”

為娘的我一聽很開心，這不正是兒子老掛在嘴邊的那個女生嗎？我意識到這是和孩子談談什么是“愛情”的好機會，便接著問他：“那如果你知道她喜歡你，你高興嗎？”

兒子略微害羞地說：“還好。”

“知道別人喜歡你，應該很開心吧！”

兒子點點頭。

“那你可以說得出你為什么喜歡她嗎？”

“她長得很可愛，嗯……說話很小聲。我們班有些女生講話很大聲很兇，她都不會。”

“哦！她很溫柔。”我笑了，接著問，“那你怎么做才能讓人家喜歡你呢？”

傻兒子點點頭，“幫她的忙啊！對她好！請她吃糖果。”

哈，真是個好辦法。

愛情不是一廂情愿的。有時候，努力換來的不見得是收獲。

我忍不住接著問他：“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她喜歡別人怎么辦？”

兒子想了想說：“沒關系，還有別人喜歡我。”心態真棒，以后要是失戀了，希望你還記得這句話。

過了一會兒，兒子又補了一句，“媽媽，喜歡她的人有7個人哦！”

我一驚：“哇，你的情敵這么多啊！”

“什么叫情敵？”

“就是跟你一樣喜歡這個女生的男生。因為大家都喜歡同一個人，要像敵人一樣競爭，所以叫作情敵。”

這次兒子又困惑了：“可是，我跟這幾個男生都是好朋友啊！我們不是敵人！”

這句話講得多棒，我順著說：“是的，你要記住這一點。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跟別人是無關的，所以，彼此當敵人也沒用。”

當然，這種灑脫很大一部分還源于他尚處在天真無邪的階段，尚未嘗到嫉妒、失落的滋味。別看小孩單純，正是這種單純很容易變成他們傷害別人的武器。

一次我們全家四口人去露營，吃飯時旁邊兩個小男孩一直等著我女兒吃完飯，可以一起玩。沒多久，我見一個小男孩悶悶不樂地躲在角落，走上前去問原因。這男孩苦著臉對我說，“桐桐（我女兒）不和我玩……就算吃完飯了，她也不和我玩，她要和別人玩。”

看著孩子傷心的樣子，我轉身問女兒：“剛剛明明約好的，怎么現在卻拒絕人家？”女兒老大不高興，大嗓門說道：“可是我不想一直和他玩，我也要和別人玩啊！”

小男孩更受傷了，我也一時語塞。第二天早飯時間，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女兒，便對她說：“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拒絕別人的時候，不可以傷害別人。”

女兒的嘴一下子噘得老高了。

我接著說：“你還記得上次你的好朋友忽然不跟你玩了嗎？還有自然課分組時，姍姍不愿意跟你同一組？”

女兒一下子安靜了。

“你還記得當時你哭得很傷心嗎？”我不理會她的表情，繼續說：“你不想跟誰玩沒有關系，可是你不應該這么冷酷地說話。你可以告訴他，現在我想跟別人玩，等一下我再找你玩。或是你可以問他愿不愿意跟大家一起玩。你不想要別人傷你的心，你自己也不應該傷別人的心。”

女兒點點頭，有點兒難為情：“知道了，我下次不會這樣說了。”就這樣，那頓早餐變成了早餐道德課。

有人說，愛情最大也是最難的學問，就是拒絕和放手。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她需要處理的感情課題也越來越多，她可能被別人拒絕，也可能必須拒絕某些人。但我希望讓她從小就知道，被別人拒絕時，并不代表你不夠好，而是因為別人心中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或是不同的選擇。

所以，當你被拒絕時，你要懂得尊重別人，而且不必看輕自己。同樣的，當你拒絕別人的時候，也不一定是對方不夠好，請盡可能不要傷害對方。

好的愛情教育可以幫助孩子懂得什么樣的戀愛關系才是健康的，什么樣的戀愛狀態才是正常的，讓孩子從小建立正確的自我認知，教導他們懂得辨別病態的、惡意的、負面的評價，提升自尊自信，才是逃離情感控制者的關鍵。

父母應該讓女孩從小明白，要學會保持獨立，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要明白自己的價值來源于自己本身，而不是依賴別人的評價。而最終這種觀點就能成為孩子保護自己的最強大盔甲。

不知道別的家庭如何討論“誰喜歡誰”這個話題，反正我是從來不會以此來笑話孩子。類似上面這樣的談話經常發生，非常自然，因此，我的兒子女兒也會很自然、很主動地和我討論這類話題。我只知道，當孩子的感情出狀況時，絕大多數孩子，不會選擇告訴父母。為什么？因為部分父母，不愿意正視孩子長大、對戀愛渴慕、有生理及心理需求的事實，只是“鴕鳥”似的以為，不去想、不去聽、不去談，它就不會發生、不會存在。

對于孩子的戀愛，他們只知道搖頭：“你們還小，還不成熟，現在戀愛太年輕了。”“你們現在的對象，不會是未來結婚的對象。”“多看看、多交往，不要太死心眼兒。”“小心，千萬不可以做不該做的事。”……

父母的回答很多，但是做父母的卻忘記了，年少的青澀，正是愛情初始的模樣。人生中的回憶，令人動容的，正是那一份年少癡情。為人父母后，我們很容易忘卻自己年少戀愛時的美好與投入，看到更多的是世俗與未來，從而剝奪了孩子創造美好回憶的權利。

所以，面對青少年的感情問題，作為家長，不能簡單粗暴地說不行，用自己的價值觀干擾孩子，造成孩子的或壓抑、或逆反。我們應該帶著平和的心去傾聽，給孩子營造一個可以安心傾訴的空間，讓孩子因為有這份內在的寧靜，自我梳理、自我啟迪。

家長要懂得慎用自己的權威和影響力，這樣才會有一個健康、良性的親子關系。而以信賴、愛、幸福感為主基調的良性親子關系，是孩子心理、人格、未來生活健康成長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