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外二首）

黑籬

欲望被折疊成一本書的時候，候鳥

去了南方。夕陽坐進白發，隱隱作痛

有人在數夾縫里的野草

蟲鳴和地平線，此消彼長

隔壁的黃犬吠出星斗，還有

疲倦的燈光。借助一把鐮刀，放倒月色

每一片落葉都是一場修行

直到結出苦澀的波浪

石頭在身體里打坐，無視破碎的掙扎

或許，需要一場戰爭，消除恩怨

讓善良回歸肉身

疼痛并未長出河流，風在糾結方向

即將嚙合的骨頭，恍如隔世

明天，那些被我親手打翻的囈語

重新沸騰，裸露人間

葉落下的聲音

日子藏進褶皺，藏進被燈光點亮的孤獨

這時候，月光折射出前半生

那些綠色的鳥鳴、陽光，還有流水

炊煙一再升起

所有在枝頭打坐的樹葉，無法逃脫飄零

趕路的晚風，試圖沿著葉脈行走

參透一場苦澀的修行

有人立在黃昏，眺望余生

疼痛總是重復延伸

血肉包裹住藥片，并不能抵御枯萎

隨波逐流，或者歸于塵土

無非是換一種掩埋自己的方式

與自己的影子對視，努力保持微笑

聽從木質的嘆息穿透心臟

正在參禪的耳朵告訴我說，那是

葉落下的聲音

匍匐，也是一種高度

在秋天，矮下去的不只是田野

還有被鐮刀放倒的月光

燈火闌珊，我站在夜的彼岸

影子匍匐在地，聆聽心與心的對白

有時候，匍匐也是一種高度

河流一直不語，淘洗庸碌的靈魂

離家的人需要借助一場秋霜，鋪白心事

炊煙比腳印更懂得漂泊

寬恕遠方，如同寬恕卑微的乳名

會不會有人像我一樣，倚在母親的懷里，數星星

數著數著，就睡著了

腳印走得太遠，很容易迷失方向

被燈火點亮的呼喚，在村口站成一尊雕像

還能否找回最原始的童年

借助一場秋風，讓落葉歸根

努力找回迷失的自己

瀑河的水和我的眼淚，源于同一個母親

俯下身，就能聽見故鄉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