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外三首）

東方煜曉

春的木刻畫，水印著翠柳和迎春

棠梨害羞地躺進山間地頭

一樹一樹的春雪，料峭地白著

存以甘棠，去而益詠

南巡的召伯，實在走得累了困了

便倚在樹蔭下休憩。他夢見

四海之內，風調雨順

召伯的英名連同棠梨的令名

肥沃在南朝的《千字文》里

金秋時節，村野的玩童

吃慣了這包裹了酸澀的甘甜

辛勤的花喜鵲，一趟趟地將棠梨搬運

棠梨，僅為一種砧木而已

一切優質的果樹的枝枝丫丫

春華秋實，都源于這棵普通的母樹的

根根須須

嫁接的文明，是美容所里走出的人造

美女

當你驚訝于水果王國的碩大、鮮亮、甜蜜

那一枚枚黑豆般的棠梨

才算得上天賜的美味

蚯蚓

上食埃土，下飲黃泉

在民間的土壤里

耕耘著一生的聲名

一次次地巨痛

掘墓人，用銹跡斑斑的洛陽鏟

無數次地把你截斷

截為前后

截為三天

截為四季

你的生命有上百條上千次

無數次鉆心的疼痛，即是

無數次的截后余生

剪刀

有一把神剪刀，真好

剪掉黑夜只留白天

剪掉寒冬只留春天

剪掉憂傷只留快樂

剪掉災禍只留幸福

甚至，剪掉不光彩的過往

以及原罪的骯臟的念頭

夢想時刻，已是兩手空空

撫摸一下健全的四肢，我笑了

我慶幸

并無此剪

白板

這塊白板，只屬于一個人

從春至秋，一筆筆工整地刻下

精美的文字

那夜，一塊吸水抹布輕輕地

揩去了一切，悄無聲息

如果，你是那位書寫者

是誰擦掉了那些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