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
秦觀
秦少游,婉約派一代詞宗
愛情最佳代言人,沒有之一,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傳唱千年
蘇軾的得意門生,與黃庭堅、晁補之和張耒合稱“蘇門四學士”
短暫的仕途高光
1 085年,皇家官方微博發布了今年的進士名單:兩度落選的八卦小王子秦觀上榜了!
一時間,各大文娛媒體紛紛震驚,火急火燎地拿出長槍短炮,連夜蹲守,只為等到這位新科進士,拿到第一手八卦資料。秦觀長袖捂面,本打算從側門偷偷溜出,卻被身經百戰的各大媒體逮了個正著。
“關于之后的仕途規劃,方便透露一點嗎?”
“聽聞您與恩師蘇軾的妹妹蘇小妹關系匪淺,請問是真的嗎?”
被發現便也沒躲藏的必要了,秦觀不緊不慢,拉了拉衣袖,露出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朱唇輕啟: “感謝各位抬愛,為秦某編造了如此多花邊新聞,但與蘇小妹的故事,實乃不實之談。秦某心中滿是家國之情,胸懷報國熱血,此次高中,必將一心為國為民。”語罷,翩然離去。
秦觀何許人也?新科進士、詞壇熱搜榜第一、女文青心目中的男神,此時有幸得到老師蘇軾的指點與鼓勵,正一腔熱血,立志報國。
經蘇軾引薦,秦觀當了太學博士,做教育,而后升為秘書省正字,同時兼任國史院編修官,負責監修國史。只是沒承想,這基本便是他仕途的高光時刻了。
官場之爭從來都沒那么簡單,秦公子的仕途頗為坎坷,在朝堂之上,他屢遭打擊,新舊黨之爭讓他和蘇軾等人一起被貶出京師。
情感博主為愛寫詞
政治迫害接二連三,秦公子的報國夢逐漸破碎,他轉而將更多的心思投向詞作。那些詞里藏著他的抱負,也藏著他求而不得的清愁哀怨。
沒想到,秦公子這一出手,就俘獲了一波又一波女文青的心,他的粉絲不減反增。他有一詞,風靡一時,連老師蘇軾讀后都忍不住調笑,戲稱他為“山抹微云君”。
滿庭芳
山抹徽云,天連衰革,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禹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幸石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己黃昏。
原來秦觀路過紹興之時,當地太尉在府里擺下酒宴盛情款待,并貼心地安排一位能歌善舞的歌伎相陪。夜幕里,兩人眉目傳情,相逢恨晚,愛情的火花說擦就擦。奈何露水情緣,不能久伴,從此山高水闊,與知己分別,實在是讓秦公子可惜又難受。
于是,秦觀寫了這首詞來再敘纏綿情話,情致柔美,一下子就擊中了萬千粉絲們的少女心。
自古才子多風流,秦觀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詞壇早有傳言,秦公子行蹤所到之處,多有美人,也必有遺詞。
在蔡州時,他和營妓婁婉一見如故。婁婉雖身在紅塵煙柳中,但也算得上德藝雙馨,惹得秦公子的一番關注。他為她寫了一首詞:
水龍吟
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朱簾半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破暖輕風,弄睛微雨,欲無還有。賣花聲過盡,斜陽院落,紅成陳、色鴛甓。
玉佩丁東刻后,帳佳期、參差難又。名韁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育當時皓月,向人依舊。
不同于其他相思之詞,秦公子將思念的女子名字也藏進這詞里, “小樓連苑橫空”“玉佩丁東別后”,東玉正是婁婉的字。做到這樣的程度,可見秦公子對她迷戀之深,只是秦公子宦海浮沉,不敢輕易隨愛情而去,甚至連表白都這般含蓄。
后又遇名妓陶心兒,那也是位貼心的可人兒,秦公子又寫了一首詞,這次他打了個謎:
南歌子
玉漏迢迢盡,銀潢淡淡橫。夢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鄰雞催起,怕天明。
臂上狀猶在,襟間淚尚盈。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鈞殘月,帶三星。
民間粉絲解了密, “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正是佳人的名字“心”。
風流才子心歸處
為了照顧母親,秦公子曾買過一個清秀聰慧的1 3歲邊姓小女孩來服侍,六年后,母親又做主,將女子許配給了他。秦公子給侍妾取名為“朝華”,迎娶她這天,恰是七夕,秦公子以織女譬喻朝華, “天風吹月八闌干,烏鵲無聲子夜闌。織女明星來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間”,哄得她兩頰緋紅,飄飄欲仙。
數年后,秦公子再度遭貶,朝華不顧一切追隨他,可秦公子的仕途太苦了,沒多久又被“削秩”,除掉了所有官職與稱號,按規定,這樣的人不能攜帶家屬。此次分離,二人難舍難分,被后世反復吟誦的情歌就在此時誕生了:
鵲橋仙
纖云弄巧,色星傳十艮,銀漢迢迢晴度。金風玉露一相連,便肚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采。
“朝華你還如此年輕,不可將青春蹉跎,待我之后,若是尋得好人家,定要好生安頓下來。”不是不愛,而是身不由己。
安慰完家中妾室,上路不久,又收信一封。來信的是個美貌歌妓,說傾慕秦公子才華已久,愿將終生托付。要知道被奪了官的人,旁人躲避還來不及,哪有上趕著要一起的,因此秦觀大為感動,連夜提筆寫了回信。
踏莎行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狐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朱。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虛虛實實間,道盡秦公子失意的凄苦與哀怨,來自遠方的殷勤致意與安慰,是僅存的溫情。
公元100年,宋微宗即位,在外漂泊已久的秦觀接到召回的通知,他十分開心,到廣西藤縣時還游了光華亭,并在夢中填了首詞。醒來時說給別人聽,許是講得渴了,想喝水。水送到,他看著水笑了起來,并“含笑而卒”,那時,他也就五十出頭。
曾給他寄信的癡情歌妓,得知秦觀的死訊,穿著孝服走了幾百里吊喪,而后自殺殉情。
秦公子這一生的愁太多了,但他卻用愛情填滿了一生的時光,他典雅工麗的文風也為慢詞開出了一片新天地。或許,也不枉在這人世走一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