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瑋
摘 要:隨著互聯網的不斷發展,大數據,云端,人工智能等技術的不斷創新,在享受高科技帶來的便利的同時,也存在著個人數據泄露,信息處理主體濫用個人信息帶來的威脅,在這種大的時代背景下,個人信息保護必須受到重視,因此圍繞被遺忘權來討論個人信息保護問題。
關鍵詞:被遺忘權;個人信息;大數據
中圖分類號:D9 ? ? 文獻標識碼:A ? ?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0.08.075
1 被遺忘權的立法背景
被遺忘權是一種保護個人信息的權利,2016年歐盟出臺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正式將其確立,被遺忘權的概念正式推出。2017年11月草擬《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人格權編(草案)(室內稿)》,在部分學者中征求意見,在民法學界,大多數學者都是贊成這樣的立法舉措的,只有在人格權獨立成編的大的立法背景下,被遺忘權才有可能實現。但是有一部分學者是反對人格權獨立成編的,反對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兩點:一是人格權在民法中并沒有一個確定的概念,只能在民法中碎片化的表達;二是人格權與其他民事權利類型不同,不是獨立的民事權利,理由如下:
我國之前的立法不重視人格權,比較重視物權,人格權在民法中一直沒有一個確定的概念是因為我國之前的主要矛盾是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社會物質條件相對匱乏,發展生產是重中之重,而之前說到的有的學者反對人格權獨立成編是因為人格權在民法中沒有一個確定的概念,只能在民法中碎片化表達恰恰是支持人格權獨立成編的理由,正因為之前人格權沒有得到重視,現在的社會發展對法律提出了新的要求,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對于人格權僅僅放在憲法之中或者《民法總則》象征性的規定中,只是起到一個宣告的作用,而是要進行具體的規定,使其能夠切實的保護公民的權利。
有些學者認為人格權不同于民事權利,其本質具有社會公共秩序屬性,因此,人格權在民法典中獨立成編在邏輯結構以及制度體系上,是缺乏基礎和沒有靈魂的,其規范選擇的立場或價值判斷也就會有很多變數。簡而言之就是認為人格權應該屬于憲法調整范圍,我國《憲法》第37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2004年,我國對憲法進行修改,修改后的憲法明確規定:“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對此,王利明教授認為,憲法所規定的人格尊嚴和人身自由是民法上人個制度發展的基礎,但并不能據此否定人格權的民事權利性質。本文贊同王利明教授的觀點,不管是從法律歷史發展的角度還是從理論的角度,將人格權作為非財產權利,與身份權相對應,構成民事權利的基本類型,有明確的說法。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人格權獨立成編都勢在必行,在人格權即將獨立成編的大背景下,我們才能討論個人信息的保護。
2 被遺忘權芻議
上文已經介紹過被遺忘權的概念,一個權利首先要考慮權利主體,被遺忘權的權利主體是誰?是否還可以用傳統民法中的自然人的概念?筆者認為并不合適,一個活生生的自然人是不可能說被遺忘就被遺忘的,或者說在現實世界中無法達到被遺忘權想要達到的效果,無法保護被遺忘權想要保護的法益,被遺忘權是在互聯網時代的產物,更多的是對網絡的行為進行規制,使某個主體在網絡上的信息被遺忘,這里對自然人的保護更多的是對與自然人相關的信息的保護,所以在這里用自然人當作權利主體來討論并沒有意義。被遺忘權是保護個人信息的權利,這里就借用信息主體這一概念,是指產生個人信息并享有個人信息權利的自然人。
被遺忘權保護的是信息主體的個人信息,但是是否所有的個人信息都需要被遺忘權來進行保護?首先要說明個人信息的范圍,齊愛民教授認為個人信息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自然人個人身份的各種信息”,比如自然人的姓名,出生日期,身份證件號碼,個人生物識別信息(指紋,虹膜)等,王利明教授認為,個人信息是指與特定個人相關聯的,反映個體特征的具有可識別性的符號系統,楊芳教授認為,個人信息也被稱為“個人資料”或“個人咨詢”,指自然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日、身份證號、護照號、指紋、婚姻、家庭、教育、職業、病例、醫療、基因、性生活、健康檢查、犯罪前科、聯絡方式、財務情況、社會活動等其他可以直接或間接地識別出該個人的信息。也就是說,只要能通過某個信息或者幾個信息結合識別某個自然人,那么該信息就是個人信息。這樣看來,個人信息的范圍十分寬泛,必須要將比較重要的信息分離出來,但是信息不同于物,對于物來說,哪怕是對自然人意義非凡的物,比如生日禮物,結婚禮物,最終也只能按市場價進行賠償,但是信息不同,信息是一個抽象的東西,有些信息可能我們自己都意識不到,但是有心者將一些信息收集起來卻可能侵犯我們的權利,比如搜集我們的購物喜好,然后給我們推銷商品,更有甚者將這些商品標上更高的價格。而且每個人所重視的信息并不相同,信息不能像物一樣給出市場估價,但是我們需要一個標準來界定個人信息的重要程度,從概念中來看,個人信息分為兩種:一種是通過單一的信息就能識別個人;另一種則需要幾條信息才能確定一個信息主體,在個人信息的分類上可以借鑒關于證據的分類,證據分為直接證據和間接證據,直接證據能夠直接證明案件事實,而間接證據需要和其他證據一起證明案件事實,但是如果依據這種分類,即根據信息與個人的聯系密切程度來分類,能根據一條信息就確定信息主體的是直接信息,根據幾條信息才能確定信息主體的是間接信息,這顯然是不行,因為直接信息少之又少,目前用得比較多的就是指紋和虹膜,對這兩個信息進行保護沒有什么意義,所以說根據信息與主體之間關系的密切程度來分類沒有意義,筆者認為,應當根據信息處理主體獲取信息的難度來決定個人信息的重要程度,比如姓名,年齡這種信息,他人很容易得知,但是像地理位置,購物痕跡,需要很高的技術難度,以信息處理主體獲得信息的難度來判斷信息主體信息的重要程度似乎還比較合理,那么筆者就暫且用這一標準作為前提進行討論。
根據之前的結論,被遺忘權想要保護的就是信息處理主體相對難獲取的信息,雖然被遺忘權要求的是斷開與該個人信息的任何鏈接,銷毀該個人信息的所有副本和復制件,但是這不切實際,根據權利與義務相一致的原則,被遺忘權的行使要受到一定的限制,而這一限制就是被遺忘權只保護信息處理主體相對難獲取的信息。信息處理主體容易獲取的信息甚至可以說信息主體有義務披露給信息處理主體,現在的問題是信息處理主體對信息的濫用,對于那些很簡單就能獲取的信息在個人信息保護時就沒有保護的必要了,或者說已經由諸如合同法或者其他的法律進行過調整了,那么這里重點討論的是那些難以被獲取的信息,諸如位置信息,網頁瀏覽記錄,下載記錄,購物記錄,聊天記錄,這些都屬于個人信息,但是現在并沒有法律對這一類個人信息進行保護,那么信息處理主體利用這些信息是否合法。
首先他們沒有違約,合同中沒有約定不能使用這一類信息,而且商家使用這一類信息似乎并沒有直接對信息主體造成損失,可能還會給信息主體帶來便利,比如位置信息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信息主體的安全,可以這樣說,在大多數情況下,信息侵權不是直接侵權,比如說信息處理主體獲得了信息主體的聊天記錄,這也是方便信息主體查找,但是如果其他主體通過合法或者非法的手段獲得此信息就可能危害到信息主體的利益,這時候就是第三方的侵權,當然信息處理主體也有報管不當的責任,但是當信息處理主體盡到了保管義務還是沒能阻止信息的泄露,此時信息主體也難以找到侵權的第三方,因為信息一旦泄露,在網絡空間中會迅速的擴散,聊天記錄或許可以用隱私權進行規制,那如果是地理位置信息呢?微信有一個功能叫查找附近的人,可以說我們關閉定位就是在行使被遺忘權,只是法律上還沒有這樣一個概念罷了。也就是說,被遺忘權是存在的,只是立法者還沒有認識到被遺忘權的存在,沒有將被遺忘權納入法律的明文規定中,而被遺忘權是有必要加入到法律的明文規定中的,最有力的論據就是隱私權的出現。
被遺忘權與隱私權十分接近,可一說這是不同世界的同一權利,被遺忘權就是虛擬世界的隱私權。隱私權這一法學概念最早是來自于沃倫(Warren)和布蘭代斯(Brandeis)在1890年發表于《哈佛法律評論》的一篇名為《隱私權》的文章,因為兩位作者意識到新聞報道對生活產生的影響,他們把這種影響描述為正在“從每一個方向逾越財產和恰當的明顯界限”,“大量的攝影企業和報刊企業”已經侵犯了私人生活和家居生活的神圣領域。作者從早期的英國和美國的案例出發,認為根據普通法,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思想傳播的范圍和形式,而不管是什么表達形式,不管這一思想有什么性質或者是價值,這一普通法上的權利依然存在。具體來說,這種權利完全獨立于表達思想、情緒,或感情的物質載體或表達方式,不依賴于任何有形的實體就可以存在,就像說出去的話,演出的話劇一樣,或者已經通過實物展現,比如寫下一首詩歌,一小段文字,作者還是可以和紙張分離而并沒有失去對作品本身的財產性權利,只有在作者將作品公開發表之后才會喪失這些權利。可以說它是完全獨立于著作權法及其在藝術領域的延伸。著作權法的目的是保護作者,編者或者藝術家能夠從作品中獲得收益,普通法保護的則是他對出版這一行為的自由決定權,簡而言之,在作品沒有出版的時候,著作權法此時體現不出任何價值,作品出版之后,普通法的權利就會喪失。總之,在沃倫和布蘭代斯看來,雖然財產權包括了保護人格免遭侵犯的權利,但是為了防止在“擴大外延和不尋常的意義上”使用財產權這一表述,他們將它稱為隱私權,一個“獨處的權利”,侵犯隱私權的行為跟財產有沒有受到損失關系不大,法律對隱私權提供保護也不是為了保護財產,隱私權之所以存在,是對人的尊嚴的尊重。隱私,是指除了包括狹義的隱私內容之外,隱私還包括他人對其姓名利益、肖像利益、聲音利益、形象利益或者其他人格利益享有的利益。不論是廣義的隱私還是狹義的隱私,如果全部加以保護似乎不切實際而且沒有必要,像姓名,肖像,聲音這些利益是一個自然人必須向外界公開的,一個自然人不可能因為其他人得知自己的姓名起訴其侵犯自己的隱私權,如果擅自使用或者篡改姓名,也不屬于侵犯隱私權的行為,這種情況屬于侵犯姓名權,所以并不是所有的私人領域都屬于隱私,難么觸碰到哪些私人領域才屬于侵犯隱私權呢,筆者認為,完全也可以以外界介入的難度來定性,如果其他自然人或者單位想要了解某個自然人的某個私人領域存在一定的難度,那么這一私人領域往往是受到法律保護的,這與我們之前討論的個人信息的重要性程度大同小異,隱私權為個人信息的保護和被遺忘權的出現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本,被遺忘權可以說是第三次技術革新的產物。
那么對于信息主體來說,到底哪些信息能行使被遺忘權?筆者認為,首先,要有利于信息主體,可以主觀為盈利客觀為了信息主體,這和無因管理規定的主管為自己客觀為他人的精神是一致的,不可能要求信息處理主體不盈利,只要是有利于信息主體,信息處理主體當然可以借此盈利。其次,不能妨礙其他信息主體,信息處理主體可以收集不同信息主體之間的信息,但是不能強行將信息主體聯系起來,現在很多軟件為了增加用戶數量,會先讀取某個用戶的通訊錄,然后再通過發短信的形式告知通訊錄中其他信息主體他的聯系人已經使用該軟件,這個只能算是騷擾短信,不能稱之為廣告。最后,不能讓其他信息處理主體或者信息主體得知該信息主體未公開或根據一般情況可推知不想公開的信息,比如聊天記錄,誰都不希望自己和別人說點悄悄話天下皆知。在遵循這三點的前提下,信息處理主體可以不經同意使用信息主體的信息,比如記錄瀏覽信息推薦瀏覽內容,或者分析信息主體的喜好來制作好的作品吸引更多的用戶。當然,如果信息主體實在不愿意公開可以得到保護的個人信息的,可以行使被遺忘權,要求信息處理主體斷開與自己信息的鏈接,刪除副本和復制件,這樣的信息主體是極少數的例外情況,大數據也不會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一批人行使被遺忘權而受到影響,而且被遺忘權只是刪除信息,不是刪除數據。
3 結論
綜上所述,被遺忘權是“告知—選擇”模式的延伸。“告知—選擇”模式給予了數據處理者從數據主體處取得、利用信息的正當性,卻未能解決數據主體反悔時,已經交出的個人數據將何去何從的問題。關于被遺忘權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結論,第一,并不是所有的個人信息都值得保護,只有達到一定重要程度的個人信息才需要被保護。第二,個人信息的重要程度是由信息處理主體獲取的技術難度決定的。第三,信息主體在網絡上的大部分信息都是默認公開的個人信息,信息處理主體可以在一定范圍內合理使用,只有信息主體主動行使被遺忘權時才需要將該個人信息與其他鏈接斷開并刪除該個人信息和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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