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源聽泉

馬哲宇

淮河之源桐柏山，山高水高，泉眼隨處可見。其主峰太白頂，向北行脈三支，西支歇馬嶺，腰腹間有一泉涌出，名曰“清泉”。聽老輩人講，此泉最為靈性，從未干涸斷流。

泉邊拔地而起一株白果樹，號稱“千年銀杏王”，樹冠蓬蓬然如云朵，葉片青青兮似鵝黃，老而未老，依然茁壯。臨樹旁有一古寺——清泉寺，始建于隋唐，晨鐘暮鼓，仙樂繚繞，至今香火旺盛。小小天地，一泉一樹一寺際會于此，三兄弟和合相融，共同見證大千世界的前世今生。

金秋十月，稻黃栗紅，隨約好友結伴秋游，夜宿清泉寺。寺院諸位師傅皆堅守過午不食之戒，故而大家也就全免了晚飯。暖陽西沉，明月漸升，在泉邊支一竹幾，燙一壺銀杏葉茶，海闊天空話三國，品茗聽泉悟禪意。此刻，大地似靜非靜，萬物朦朦朧朧，忙碌一天的泉水，仍然不知疲倦地輕輕敲擊著音符，去淘洗俗人的滿身勞累，滋潤圣賢的純潔心性。更聽那泉水落入池海的叮叮咚咚之聲，似乎是大山深處的精靈發出的天籟之音，悠久而綿長。這聲音綿長得猶如一條永無盡頭的紅絲線，串起了遠古與現世，天上和人間。它時刻提醒著人們，務必永遠踏著自然的運行節拍，恪守事物的內在法則，黎明即起，既昏便息。

午夜，似有山風吹起，嗚嗚的聲音是松濤，沙沙的響動是竹林，細聽，嘩兒嘩兒的泉水聲仍能隱約入耳。我忽發奇想，想那泉水常年隱忍于地下，吸納大地之精華，修行萬古之靈氣，集聚自身之能量，理應一日不發，一發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然而，泉水如溫順的小綿羊，春夏秋冬潺潺流水，經年累月不緩不急，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閑庭信步。此乃真君子！何也？根植大地，心無旁騖，不羨窗外奢華，拋卻功名利祿，用萬鈞之定力，固自我之本性。舉重若輕，收放自如，壯哉！

晨鐘響起，天色將明，我披衣下床，緩緩踱至泉邊，伏身直飲一口甘泉，浸透心脾，再掬一捧拂面，頓感神清氣爽！漸漸地，山嵐生起，炊煙如幻，泉水也如醒了一般撒著歡兒奔向一口方塘，彈奏出清脆甜純的牧笛之聲。本來，水至清則無魚，但這仙境妙樂，竟吸引了無數魚兒，成群結隊向上游聚攏而來，口中吐著水花，搖著靈巧的尾巴，好像清晨入高堂向父母問安，一齊向泉水致敬！

泉還是昨天之泉，水卻非昨日之水，這不變與萬變的泉水啊，蘊涵著無窮的勃勃生機和活力，恰似一條蜿蜒靈動的小白龍，在塘中打了一個漩，便急不可待地伸展腰身，擠出欄柵，游向遠方，去滋潤淮源大地，護佑桐柏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