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論紛紛，中小企業救急，救命與救未來

張立偉

2020 年初始，新型冠狀病毒暴發，很嚴重，疫情的照妖鏡前，百態橫生，蹭熱度的，傳謠言的，胡說八道的，渾水摸魚的，發國難財的，在經濟和企業應對層面，更是“疫”論紛紛，各種擔心、揪心、操心、不放心，各種建議、建言、預判與拯救，中小企業是絕對的話題主角，焦慮、告急、挺住，加油，共克時艱是主旋律，有人心急如焚，也有人安之若素，有明白著的，有糊涂著的，更多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中小企業告急，急在今時今日？與其感嘆我怎么這么難，還不如想想你是怎么變得這么難的。災難中的反思是利器，不反思，不檢討，不改變，這次活過去，下次跑不了，等著救和等著死的結果是一樣的。

中小企業現時之困是環境對企業領導力的清算，對企業治理結構敲響的警鐘，對企業戰略與組織能力的檢驗，也是對企業對人的價值認知和運營的考量，更是對企業與其價值關聯者關系把握和對市場變化判斷的測試，即使沒有疫情的放大和提前，它們仍會發生，看不見、不想看，看見了不想改都救不了疾、救不了急，同樣救不了命！

照鏡子與看窗外，確定與不確定

筆者經常對企業經營者說，好時要看窗外，差時要照鏡子，看窗外看的是環境，是紅利和機會，是自己成功中的運氣成分，照鏡子是檢討，是在戰略框架下找不足，提能力，補短板，但很多企業正好搞反了，有點兒成績先照鏡子，越照看自己越美，越英明偉大，外部市場和環境一有風吹草動就怨天尤人，哭天喊地，張嘴要奶。疫情來了，生死考驗來了，能不能過關不看現在，看過去，未來有沒有，看現在。

壞環境是好企業的機會，但機會之前一定是對能力的檢驗，退潮之后不僅能看出來誰沒穿底褲，連肌肉血管都看得清楚，能否經受住疫情的考驗還是要靠“免疫力”。企業免疫力的內容老生常談，一是企業的戰略，二是企業的組織能力。

戰略需要有目標、有邏輯性、有可行性，需要通過組織能力的不斷累積和提升得以實現，更無法繞過價值。危機之下，你為顧客創造的價值幾何？你與顧客的關系怎樣？他們離開你有沒有問題？不用別人說，你自己就能一目了然。而應對變化本身就是戰略的一部分，不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是你的計劃有沒有包含變化？你有沒有在必經的主航道上預知風險并做好應對的準備？即使沒有疫情，行業地震、政策風險、公共危機、企業危機你有辦法、有準備應對么？擁抱變化之前要先擁抱自己才能不被變化所左右，否則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投機者和流寇。

能力要在相對確定的框架下才有價值，這個相對確定的框架就是戰略，只想著在策略上修修補補沒什么用。臨陣磨的槍多半是心理安慰，自欺欺人。護城河不是一天挖好的。能力清單、流程與方法、輔導與訓練、執行與檢討都不可或缺。如果你什么也不做，那活著本身就是個奢侈的事情。這種“美好”的時光不多了，黑天鵝很多，市場的天空也早不是晴空萬里，隨時可能一個霹靂下來就是真正的焦頭爛額。

戰略和組織能力不僅是企業成長的必選項，更是企業應對環境不確定性的利器。以確定對不確定，通常才能獲得確定的成果，而以不確定對不確定，是賭博撞大運，輸贏不論，難以持續是一定的，如新冠肺炎疫情這樣嚴重的“不確定”，完全能讓很多賭徒們暫時的好運戛然而止。

大多數挺不過去的中小企業是死在現金流上的，這話有道理，但要往深了刨，現金流緊張，錢去了哪里？通常有三種情況，一是盲目創業盲目開始，對自己過于自信，對市場過于樂觀，對風險評估不足。創業不是一個誰都能玩兒的游戲，也許從源頭上就錯了，現在改，還來得及，你不改，環境逼你改，市場逼你改，優勝劣汰是法則。市場沒有同情心，也不相信眼淚；二是前期賺到的錢用在了擴張投資、跑馬圈地上，以犧牲客戶價值和無視組織能力為代價的跑馬圈地守不住，沒有過冬的糧食和御寒的衣物，挨凍受餓很正常，人地皆失也不奇怪；三是沒戰略、缺管理，有錢亂花（或者不會花），沒錢喊救命，錢分散了，資源分散了。熱衷于投機和直奔賺錢的結果，卻對戰略性投入和實現戰略的關鍵驅動要素不屑一顧，在今天的市場環境下，這教訓是你自己早就選好了的結果。

中小企業要救，但怎么救、能不能救得了是個需要仔細思量的技術活，救急、救命與救未來大不同，前者更接近投機導向，后者才是戰略和能力導向，但對真正想回到戰略軌道和使命方向上的企業來說，停一停很可能是好事兒，至于那些總想著救命稻草和靈丹妙藥的，醒醒吧，天亮了。

人與關系

人最能創造奇跡，但創造奇跡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你怎么認識人，怎么對待人，即你怎么對待員工、客戶和合作伙伴。

就員工之于企業而言，人是資本，不是成本，如果你把人當作成本，那人就一定會成為超高的成本甚至巨大的負擔，你也不可能在將他們作為資本運營以獲得增值的結果上下功夫，更不可能獲得企業發展的持續成果，因為那都太慢，太難，你不會，也忍不了。即使人是成本，成本的存在也是為了產生價值，消減成本必須以是否影響客戶價值為衡量標準，否則往往會付出慘重的代價。人看起來是最容易消減的成本，卻是最影響客戶價值的要素。

危機來了，你能穩得住人，穩得住人心，才能穩得住企業，方法不是現學現賣，答卷是你早已上交了的，評判者是員工、市場和社會。

有人說中小企業開展自救就是要迅速與員工達成共識，建立命運共同體，共渡難關。利益共同體很關鍵，但那不是現用現造就好使的東西，你沒有平常“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分享機制和實踐的前提，哪來的“兄弟們沖啊”的底氣？沒有利出一孔，哪來的力出一孔？利益是基礎，從利益出發才能走向事業、走向使命，尤其重要的是，沒有利益就無法建立信任關系，不信任是最大的成本，這是中國社會的病，也是中國企業的病。沒有利益支撐，就無法建立有效的管理系統，也就無法做出客觀評價。人才留不住，制度守不住，文化靠不住，在這種基礎上談什么共渡難關、談什么轉型發展都是掩耳盜鈴。

聰明的企業在搶人，愚蠢的企業在裁人。此時絕不是對員工所謂忠誠度的考驗，而是對企業的考驗，那些帶著濃郁江湖氣息、按著鮮紅手印的自降薪酬請愿書，貌似堅強感動，實則虛弱不堪，它很大程度上暴露了這些企業主和管理者們前期在治理結構、領導力、組織能力上的無能和無為，更有關鍵時刻拉人墊背找人買單的嫌疑。也許疫情過后不久，就會出現很多撕破臉扯破皮的勞動糾紛，那時的淚目不會再是感動，而是員工受傷之后哭得很傷心。受傷的當然不會只有員工，失去信任的企業即使能挺得過疫情，能挺住市場的清算嗎？

人是核心，大量未被激發、釋放的人力資本的價值空間才是中國市場當前和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最大的紅利。這個紅利是人力資本運營的紅利，是管理的紅利，能不能吃得下要看企業和管理者是否能夠經受得住外界環境變化的不斷考驗，是否具有戰略視野，是否能夠承擔得了持續的人才培養和組織建設的責任。新冠肺炎疫情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改變的契機，這個契機是重新審視和認識人的價值，認識企業與員工不同價值主體的身份，逐步奠定從命令、控制、支配、防范的雇傭關系，走向信任、尊重、激發、自我管理的合作共生關系的基礎。

除了員工外，還有很多中小企業把同舟共濟的主意打到了合作伙伴與客戶身上，邏輯簡單粗暴——榮辱相生，休戚與共，活下來最重要。其實，能不能活下來或還會活下去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注定了，它是在合作伙伴層面上向后看（過去），在客戶層面上向前看（未來甚至是短期的）的結果，看的內容一是價值，二是商譽，三是關系。如果你可有可無，從來只顧眼前，不求長遠；如果你只盯著自己的錢，從不管別人的難過；如果你經常言而無信、拖欠耍賴，那你的信譽就早已消耗殆盡了；危急時刻，信譽可是能當飯吃的硬通貨。

疫情中，有人琢磨著怎樣在客戶身上大撈一筆，還有人在著手建立更穩固的客戶關系，這是個好時機。筆者家附近有兩家社區小超市，面積相近，品類品種都趨同，其中一家乘疫情之機大肆漲價，態度上是愛買不買，老板娘對一切價格質疑都橫眉冷對，只在數錢時笑逐顏開；另一家保持了價格的穩定，只在進貨價格上漲的產品旁邊做了標簽說明，并每天在社區的微信群中詢問、統計產品及數量需求，主動送貨上門，送貨用雙層包裝袋，有消毒簽，甚至偶爾還有口罩贈送，你認為誰賺了錢，疫情之后，哪家店會更好？這當然不能代表客戶關系的全貌，但營銷中的認知、交易、關系環節可是一個沒落。

變化、機會與未來

新冠肺炎疫情給企業帶來的正面作用是我們更加關注變化了。確切地說，很多企業關注的不是變化本身，而是變化所能帶來的市場機會，再直白點兒說是更關注賺錢的機會。輿論和專家們煽風點火加鼓噪，七大變化、八大變革、十大趨勢、爆發、洗牌都不斷地撩撥著神經、激動著人心。但事情沒那么簡單，一方面，變化遠沒有我們想象和預言的那么快，疫情過后的市場當然一定會發生變化，但短期不可期待。市場結構的變化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消費行為和習慣的改變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人性的懶惰、貪婪和現時偏好的心理特征決定大多數堅守都會一遇誘惑立刻潰不成軍），這個過程可能有政策、經濟、社會、文化與商業要素、人性的多方參與作用，我們遠不能憑借一次突發事件就武斷地得出市場結構巨變的結論。短時的供需關系變化叫做波動，它可能帶來報復性增長，報復過后極有可能是再次回歸到正常的發展通道上來。聽風可能沒雨，拿著傘反倒耽誤了正常的行程。另一方面，變化與機會之間有一個關鍵步驟，這個步驟用能力支撐，叫做讓變化發生在自己身上。企業是與環境互動的產物，變化的本質如果不是改變自己也毫無意義，變化能帶來機會，也能帶來崩潰，但它從來不是問題的癥結，應對變化的能力才是，對常識的認知才是，對規則的尊重才是，對企業利益和發展的遠見、不跟風攫取才是。有邏輯性的機會才能稱為機會，這種機會能夠牽引戰略，沒有邏輯性的機會叫做意外，把意外當成機會很可怕，那可能是又一場誤會或災難的開始。

很多時候，觀眾才是最清醒的，即使你不想做觀眾，理解和把握自己也比被蠱惑著同去要有意義得多。

疫情當下，全國各地紛紛出臺保經營穩發展、支持中小企業的政策，初衷很好，雜音不少，會不會有效、能起多大作用不說，筆者只奉勸你，千萬別把自己的命運押在政策上，更別跟著那些算政策比算自己明白的家伙瞎起哄，靠自己始終比靠別人靠譜。如果你的過去已經靠不住了，希望你的未來能靠得住你的現在。

疫情會過去，明天仍然美好。只是這個明天是不是你的明天，難說，明天的明天呢？看你怎么選。

這個商業世界會好嗎？你好它才好，你不好，它的好跟你沒關系。

前路或近或遠，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