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百年

何子維

彭鎮，在成都市區西南偏西。

往日里靜默如素的觀音閣老茶館，近來在零亂的建筑中一躍成了網紅打卡之地。

這間從百年前一場大火中唯一幸存下來的房屋，處處印證著時間的痕跡—小青瓦蓋頂、木質穿斗的磚泥墻體，以及包裹著的竹篾墻胎。

跨進茶館木門檻，腳下是條“千腳泥”鋪就的通道。進出茶館的茶客多了，行走的痕跡久而久之地形成了坑洼不平的紋理，宛如參天大樹的根莖。

茶館的中央是一方斑駁的老虎灶，灶上整齊地擺放著一溜蓋碗兒，幾把銅水壺在早上6點開門迎客前，就已經被蜂窩煤燒得“呲呲”地冒著蒸汽。這是成都老茶館最具代表性的“三件頭”—茶碗、茶蓋、茶船。茶蓋謂天，茶船謂地，茶碗喻人，茶水沖上，蓋子一蓋，意思就是天地人和。

坐茶館的主要是鎮上的老茶客。他們提著老煙桿，走進茶館點一杯茉莉花茶，再挑一把扶手被磨得油光锃亮如古銅一般的標志性四川竹木椅，一坐、一躺就是一天，沒有人催促，也沒有人吆喝。

在茶香和葉子煙的煙霧繚繞中，茶客們擺龍門陣，看川劇表演，扯開了喉嚨切磋牌技。茶館以巨大的跳躍性，把看似不相干的東西串聯起來，滿足成都人“沒有特定的章法，怎么安逸怎么來”的一切需求。

最具代表性的“安逸”要數采耳。茶館里，采耳師來回走動，敲著一串成套的大小鋼夾子，發出“刺刺”的聲響，直逼人的聽覺，讓人的耳朵瘙癢不止，不掏不行。談好價格，客人躺在椅子上，采耳師轉動鋼夾子，大小有序，依次進出客人的耳道。一掏一彈，時緊時松，直掏得客人心窩發癢，全身酥麻，腳趾都彎起來摳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