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甩鍋”政治

雷墨

4月14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美國暫停向世衛組織繳納會費。他的理由是：“美國每年向世衛組織繳納的會費超過4億美元，作為世衛組織的主要贊助方，美國有責任對世衛組織在疫情中的行為問責。”

這是特朗普把疫情政治化的又一例證，也是他掄起的新一輪“甩鍋”。特朗普絕不只是在甩情緒，大疫當前能把“甩鍋”升級，背后必有深刻的原因，其影響、后果絕不容低估。

“甩鍋”是個形象的說法，西方政治學研究中有個較為正式的表述，叫“規避責任政治”（Politics of Blame Avoidance）。從諸多相關研究可以看出，規避責任政治與西方的選舉政治有著天然的聯系。

目前學術界引用較多的觀點，是美國學者肯特·韋弗1986年所寫的《規避責任政治》。根據他的研究，政治人物對于規避不受歡迎政策行為的責任，在動機上要比尋求受歡迎政策的贊賞更為強烈。其邏輯是，在選舉政治中，選民總是帶有“負面偏好”—相對于政策行為帶來的“所得”，對因政策失誤造成的“所失”更為敏感。

所以，在選舉政治中，規避責任是一種政治常態，甚至是政治剛需。一旦遇到選舉季，這種常態就會被放大成“超常態”。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每當選舉之時，候選人與政黨之間的相互“甩鍋”總是最賣力的，力度至少不輸向選民展示自己有多優秀。

存在即合理。規避責任政治的存在是因為其有效。災難、危機造成的后果是客觀事實，但政府政策應對的效果是主觀判斷。這兩者在很多情況下并非完全一致。因為輿論營造與政治角力，為塑造“主觀判斷”創造了可能性。

美國疫情的嚴重程度是客觀事實，所以特朗普必須在塑造“主觀判斷”上下功夫。在白宮疫情記者會上，他播放政府“戰疫有功”的視頻，就是這樣的操作。

特朗普的問題不是政治上有多么不同，而是他在政治上有多極端。這一點也體現在他的“甩鍋”政治上。

但是，待疫情結束之后，美國民眾會因劫后余生而感恩戴德，還是會因痛失親友而心生不滿進而問責？答案不言自明。所以，對于特朗普來說，“甩鍋”不可或缺，而且還要甩得更猛。不難想象，今年的美國大選，“甩鍋”政治會令人眼花繚亂。

關于特朗普的政治風格，有位美國資深分析人士說過一句精辟的話：特朗普的問題不是政治上有多么不同，而是他在政治上有多極端。這一點也體現在他的“甩鍋”政治上。“甩鍋”政治在美國并不新鮮，但特朗普的不同之處在于，他把“鍋”甩到了美國之外。

美國有拖欠國際組織會費的陳年舊事，此前的政府也曾對國際組織頗有微詞，但只有特朗普政府走得最遠，以未能滿足美國要求為由癱瘓國際組織運作，甚至“退群”“斷供”。某種程度上說，這些操作背后的邏輯前提都是“甩鍋”。

為什么這么說？2016年大選期間，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競選口號，就對外關系而言，其邏輯非常清晰：美國“不再偉大”，整個世界都要被問責—美國經濟在被貿易伙伴掠奪、貿易赤字是中國的問題、安全責任過重源于盟友的不義。

歷史地看，“甩鍋”政治主要在西方政治體系內部運作，但特朗普正在將其“國際化”。值得注意的是，在全球抗疫依然膠著時，指責中國“不透明”，怪罪世衛組織應對不力的，不止美國。

疫情結束后，國際社會在總結經驗教訓時，“甩鍋”政治不會缺席。規避責任政治根植于西方政治中的內生動力，以及特朗普將其國際化的運作，在民粹主義的裹挾下，將給國際政治帶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