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韓比較角度淺談刑事強制醫療制度

金慧玲

摘 要：2012年，我國《刑事訴訟法》將精神病患者的強制醫療作為一個獨立的章節納入刑訴法體系，以控制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患者可能對社會造成的危害。但在實施過程中，這種社會救助措施卻極易造成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的沖突。文章就將從對比中韓強制醫療的角度，借鑒韓國監護治療制度的立法和實踐，分析如何完善我國的強制醫療制度，以謀求精神病患者合法權益和公共利益的平衡。

關鍵詞：刑事強制醫療;中韓比較;立法完善

一、強制醫療制度概述

強制醫療作為一種社會救助措施，被各國采用立法手段加以規定。首先應當明確的是，強制醫療雖然在我國被規定在《刑事訴訟法》中，但它并不是一種刑罰。在大陸法系中，除了刑罰之外，保安處分也被作為刑法所承認的法律效果。保安處分，是指對于特定人實施的可能具有社會危害性的行為所采取的保衛措施。而精神病患者的強制醫療就是如前所述的保安處分。這種保安處分由司法機關保障實施，經正當法律程序予以適用。

強制醫療制度的價值，在于免除了精神病患者的刑事責任以后，對于社會群眾的保護。這種保護由刑事程序加以保證，經法庭審理之后才予以適用，以體現其正當性。

二、中韓關于強制醫療制度的規定

（一）我國強制醫療程序的規定

此前，在我國的《刑法》和《精神衛生法》中就有對于強制醫療制度的規定。然而，此時的強制醫療是行政行為，由政府和公安機關實施，沒有完整的監管體制，很難規范程序上的正當性。直到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的通過，強制醫療程序才被正式納入司法體制。

首先，依據《刑事訴訟法》第三百零二條的規定，強制醫療的對象是喪失辨認、控制能力的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患者。其次，只有依法定程序鑒定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實施的行為危害公共安全或者嚴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時，強制醫療程序才會被啟動。申請主體可以是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和法院，由人民法院組成合議庭審理后決定，而對于執行程序未做規定。

（二）韓國監護治療制度介紹

韓國的監護治療制度首次規定在1980年的《保護社會法》中，后于2005年廢除《保護社會法》而制定了專門的《監護治療法》，在經過多次修正以后，建成了現有的監護治療法律制度體系。

在《監護治療法》中，適用對象為處于心神障礙、毒品或酒精及其他藥物性中毒狀態、具有戀童或性虐癖好等性暴力犯罪傾向的精神性障礙狀態的人。這三者在適用條件上都必須存在監護治療的必要性或再犯的危險性，但也略有不同。具有戀童或性虐待癖好等性暴力犯罪傾向的精神性障礙者，只有實施了可能被判處禁錮以上刑罰的性暴力犯罪時，才可適用監護治療制度，而另外兩者對于犯罪類型并無要求，只要犯罪行為可能被判處禁錮以上刑罰，便可適用監護治療制度。

依據《監護治療法》，監護治療的申請權只限于檢察官，特別情況下，治療監護對象人和司法警察官也可向法院進行監護治療申請。在接受申請后，法院公開開庭審判，申請人對于審判結果可依法提起上訴。在收容治療期間方面，心神障礙者的收容期不得超過15年，藥物性障礙者的收容期不得超過兩年，均可做出3次每次不超過2年的延長決定。在收容場所方面，被判處監護治療的人應收容于依法設立的監護治療所或由法務部長指定的國立醫院之中。監護治療在檢察官的指揮下執行，由國家專門成立的、直屬于法務部的監護治療審議委員會負責后續監督、審查工作。

三、強制醫療制度的中韓比較

（一）中韓強制醫療制度的共同點

從立法目的來講，無論是中國的強制醫療程序還是韓國的監護治療制度，其目的就是限制可能對社會造成危害但又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障礙者，是一種出于社會防衛心理的保安處分。同時，采用強制醫療而非監禁，則是在爭取維護公共利益的同時最大化保障了精神障礙者的人權。從性質上來講，這兩種制度都是司法措施，由檢察機關提起申請，由法院審理并決定，在刑事司法范疇內實現司法保障。從收容場所上來講，在公安部的要求下，全國建立有分布在21個省市的安康醫院25所，承擔有收容強制醫療、司法精神鑒定、強制戒毒的綜合職能;而在韓國，則有法務部直屬的監護治療所和國立的法務醫院用以收容被判處監護治療的人。

（二）中韓強制醫療制度的差異

從立法完善程度來講，韓國經過三十多年的立法進程，監護治療制度已經基本健全，擁有執行和監督的配套體系，有具體的執行程序，對各部門的職能也有詳盡的規定。而我國的強制醫療制度的明確規定只有八年時間，并且后續沒有任何的修改，體系簡單，缺乏執行和監督體系。

從適用對象和條件上來講，韓國的適用對象和條件更廣，既包括傳統意義上心神障礙者，也包括藥物因素的精神障礙者和有性暴力傾向的精神障礙者，對于行為嚴重程度也只要求可以處以禁錮以上刑罰即可。而我國的適用對象只限于喪失辨認和控制能力的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患者，其所實施的行為也必須要達到危害公共安全或嚴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的程度。較之韓國，我國對于強制醫療程序的實施要求過于嚴苛。

從決定和執行角度，我國的《刑事訴訟法》對于法院的審理決定未做具體規定，這意味著法院在決定收容期限和解除程序上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而韓國的《監護治療法》明確規定了監護治療的收容期限，對于解除程序則由專門的監護治療審議委員會做出。而在執行上，《監護治療法》對于不服從的監護治療對象人和幫助監護治療對象人逃脫監護治療的行為規定了一年以下的刑期，以實現監護治療的強制執行。

（三）我國強制醫療制度的不足

在經過強制醫療制度的中韓比較之后，我們可以發現我國在這一制度上顯著的立法空白和不當之處。這些不足或大或小地影響了對于公共利益和精神病患者人權的保護。

首先，我國的強制醫療制度立法不完善，條文簡單，雖然規定于《刑事訴訟法》中，但是卻沒有在修正案中加以完善。短短的六個條文構筑了一個強制醫療制度的框架，有基本的適用條件和程序，但落實到具體的執行程序上來，卻沒有任何條文予以規范。

其次，我國強制醫療程序的適用對象和條件過于嚴苛，不利于公共安全的保障和精神障礙者的保護。在現實生活中，不乏心理畸形的變態罪犯，他們的精神狀態雖然還未如同精神病患者一樣喪失辨認能力，但也是由于精神問題產生犯罪心理，這群人的犯罪行為事實上已經喪失自主性，卻要被視為正常人接受刑事審判，缺乏一定的人文關懷。另外，由于藥物作用實施犯罪的人實際上也缺乏犯罪故意，應當討論此類人是否適用強制醫療制度。在適用條件上，我國要求犯罪行為的嚴重程度要達到危害公共安全或嚴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這一規定不免寬恕了部分實施不足以構成嚴重但也已使公民遭受一定程度傷害的行為，并不利于維護社會秩序和人民安全。

此外，我國的強制醫療制度缺乏具體的執行程序和監督體制，很難保證強制醫療程序執行以后對于精神病患者的保障。比如說經過強制醫療之后，被治療對象的精神狀態得到恢復，滿足解除強制醫療的條件以后，沒有法律規定的具體機關來做出鑒定和決定予以解除程序。另外，在監督方面，人民法院對于強制醫療的審理決定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權，人民檢察院沒有上訴的余地。

四、我國刑事強制醫療制度的完善建議

（一）制定專門的《強制醫療法》

目前，我國各類精神疾病患者人數已達一億以上，而重性精神病患者達到1600余萬。這1600萬重性精神病患者隨時都有失控而做出犯罪行為的可能。而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中，關于精神病患者強制醫療的實體規定和程序性規定交織在一起，缺乏系統的、完善的規定。因此，為了真正做到保障公共秩序和公民人身安全，我國需要一部專門的《強制醫療法》來完善強制醫療制度。

（二）適當擴大適用對象和條件

如前所述，喪失認知而做出犯罪行為的行為人不只限于傳統意義上的精神病患者，一些藥物性因素影響的精神障礙者以及心理存在問題的人，也應當被列為強制醫療的情況，視具體情況予以適用。而對于適用范圍，應當降低危害性程度，一旦產生明確的實施危害公共安全或公民個人人身安全行為的傾向，就可以申請強制醫療。

（三）建立完善的執行和監督體系

在決定執行強制醫療以后，應當由專業的機構跟蹤治療情況，結合治療對象的精神狀況建議法院對收容期限予以延長或縮短。另外，從決定到執行過程中，都應當由人民檢察院發揮監督作用，保障程序的正當性。

五、結語

由于社會的發展，當代人在各種壓力下產生精神問題的可能也越來越大，精神病患者實施犯罪的幾率也會逐漸上升。只有健全我國的強制醫療制度，才能盡早從法律層面降低精神病患者可能對社會或公民造成的危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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