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尋常的節日

段紹東（彝族）

七十年，彈指一揮間。然而七十年間，在中國這塊古老的土地上，誕生了多少人間奇跡。國家富強、民族獨立、經濟騰飛、人民安居樂業。無論是沿海還是邊疆、城市還是鄉村、漢族還是少數民族，他們都與共和國同呼吸共命運，同繁榮共昌盛。臘灣就是其中的例子。

臘灣地處牟定縣鳳屯鎮的一個高寒山區，因地勢偏高，天氣寒冷、有似臘月而得名。我與臘灣的緣分說短不短，說長不長。1991年，我們縣委宣傳部領導掛點鳳屯鄉，我曾多次隨行前往，那時的臘灣不通公路，沒有自來水，運輸全靠人背馬馱，經濟來源相當匱乏，吃的是雜糧，大部分人家住的還是木垛房，高寒、冷涼、貧窮是臘灣的代名詞。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特別是改革開放后，臘灣在一天天地變，變得讓人找不到歷史的痕跡。

而今的臘灣，樓房林立，道路平坦，村莊整潔，民族團結和睦。特別是距今一千多年歷史，被稱之為彝族傳統舞蹈活化石的臘灣瑪咕舞，在著名導演李亞威拍攝的紀錄片 《臘灣舞者》 的影響下，走向全國，走向世界，瑪咕舞一直舞動著臘灣人的新生活。后來我曾多次到過臘灣，但每次去都有不一樣的感受。臘灣的四季不濃妝艷抹，清新淡雅，從春天的山腳、到夏天的山腰、到秋冬的山頂始終如一。臘灣山高，縣境海拔2897米的最高峰三尖山就在臘灣。站在瑪咕彝寨，凝視寨子山，峰巒起伏，山峰爭雄似的一座比一座高，影影綽綽的群山就像是睡意未消的仙女。披著蟬翼般的薄紗，脈脈含情，凝眸不語。有一次，我曾帶著縣內的作家們到臘灣采風，到過寨子山，山中松針鋪地，翠竹叢生，許多不知名的野花散落在潮濕的地上，踩上去心也會變得柔軟起來。臘灣古老，這里曾是明清時期從黑井運鹽通往祥云、下關、昭通的一個古道驛站，也是南方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

在我的記憶里，臘灣既古老又神秘，既落后又貧窮。說起臘灣，我就會想起臘灣那個不尋常的節日。

地處大山深處的牟定縣臘灣村委會，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節日，叫作牟定臘灣、姚安新民民族團結日，隨著時間的推移，民族團結日就成了臘灣不可或缺的節日。

說起這個節日還得追溯到清朝道光十三年，因為山林土地權屬之爭產生矛盾，最終導致了械斗，新民的大平地和臘灣的白沙河就此結下世仇。兩個寨子雖隔河相望，雞犬之聲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更不能通婚。從清朝到民國，各級地方政府做過調解，立過契約，刻過碑文，但收效甚微，反而仇怨越來越深。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通過貫徹落實黨的民族政策，各級黨委政府堅持不懈地做工作，兩寨的世仇才逐漸化解，相互間有了一些往來，有少數人家還互相通婚，實現民族團結的希望眼看就要成為現實。所料不及的是，1991年2月16日，由一棵白秧樹的砍伐引出猜疑，猜疑形成誤會，誤會導致白沙河和大平地兩個寨子的矛盾驟然升級，鄉村兩級干部再三調解也無濟于事，事態反而發展到斷溝斷路毀田等寨與寨之間的對立，即使在各級干部苦口婆心做疏導工作的情況下，雙方先后還是做好了械斗的準備。雙方劍拔弩張，械斗一觸即發，歷史的悲劇又要重演。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在州人民政府領導的協調和帶領下，兩縣的縣鄉有關領導一行即時趕赴現場辦公，通過多方努力，終于化干戈為玉帛。為了便于相互溝通，促進團結，雙方約定，從次年開始，每年農歷2月15日定為兩地民族團結友好交流日。是日，雙方在一起座談，互通情況，共同處理一些問題和矛盾。一直延續到現在，這個約定成俗的節日從未間斷過。它已深深地融入了當地彝族群眾的心中，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為民族團結共同發展繁榮的歷史見證。多年來，歷屆節日的成功舉辦，促進了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文化繁榮，同時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民族關系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和發展。特別是基礎設施的不斷改善使臘灣“吃水不用抬，做飯不燒柴，走路不濕鞋，民居特色化，車子進得來”的目標得以實現，徹底改變了昔日交通閉塞、信息不靈、發展無望、致富無門的貧窮落后面貌。

樹長得再高，也離不開根的滋潤，花開得再艷，也離不開泥土的養育。臘灣人民深感幸福來之不易，這是黨的民族政策的好結果，是各級黨委政府關心關懷的好結果。

陽春三月，百花競艷，沿襲28年的臘灣、新民“民族團結日”盛會，如期舉行，今年農歷2月15日這一天，通往臘灣的小路是人的溪流，大路上是人的河流，瑪咕彝寨是人的海洋，山巔上是人的峰巒。州、縣及兩地各級黨政領導、彝族群眾沉浸在一派歡樂、喜慶、和諧的民族節日氣氛中，盡情歡歌、舞蹈，以最隆重的方式慶賀來之不易的民族團結，表達對黨的感恩。

如今，一個基礎設施配套、彝族風情濃郁、村間綠化美化、產業穩步發展的民族團結示范村已初具規模，并在全縣民族團結進步創建活動中發揮了積極的示范帶動作用。2018年末，臘灣實現農民人均純收入6812元，人均有糧426千克。

這個民族團結日，已經演變成兩地干部群眾共謀雙邊發展大計，共敘民族團結友情的喜慶日，更是當地群眾開展物資交流的大好日子，節日當天，瑪咕彝寨前的各種貨攤長蛇似的沿著公路延伸，各種商品琳瑯滿目，四鄉八寨的彝族群眾匯聚瑪咕彝寨，人們帶著喜慶而來，帶著滿意而歸，一張張笑臉，一個個動人的場面定格在了臘灣，定格在了歷史的長河中。臘灣瑪咕彝寨的和善，那是純凈的友好，讓人少了份陌生，多了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