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的女孩

羅熙童

那個夏天，我認識了一個名叫小薇的女孩。在漫長的成長歲月里，她在我心中留下一道永遠也抹不去的身影。

那一年，電視里還播著奧運會上的中國女排的比賽，我們還聊著流行歌曲。那個夏季的陽光總是懶洋洋的，窗外的那棵大榕樹早已經抽出新芽，地皮似乎也被烤得火辣辣的。在那樣的天氣里，我們也都懶洋洋的。就在那天，班主任帶來了一個足以引起大家興趣的消息——我們班轉來了一名新同學。

新來的同學叫小薇，她有著一頭瀑布般的長發，一張圓圓的臉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瘦瘦的，身上洗得發白的校服顯得有些寬大。我還依稀記得，那天小薇紅著臉，最終沒敢做自我介紹，只是不斷用手搓著衣角，像一只容易受驚的小鹿，微微發抖。

小薇成了我的同桌，坐在教室里靠窗的那個角落。

剛開始，大家都對小薇很好奇，下了課總有大批同學將我們倆的課桌圍個水泄不通，不斷拋出各種問題。

“小薇，你來自哪個學校啊？”

“你為什么要轉學啊？”

“你喜歡吃什么呀？”

而小薇總是低著頭，囁嚅著：“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些問題。

“好啦好啦，快走開。沒看到人家不想回答你嗎？”我只好轟走那些好事者。“謝，謝謝你。”小薇總是這么說。

后來有一次上數學課，老師點名叫同學回答問題。

“小薇。”

一向沉默的小薇慌張地站了起來。

“請問這道題應該怎么做？”

“應……應，應該代，代，代入，入x，然，然后……”小薇的臉漲得通紅。

全班哄堂大笑，老師也只好擺擺手請她坐下。小薇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地垂下頭。

原來，小薇是個結巴。得知這件事后，同學們似乎不再關注她了，小薇成了班上的透明人。

只有我一直還跟她做朋友，當然，沒有人知道。其實，我挺喜歡小薇的，只是怕跟她做了朋友自己也會被孤立。

我們會一起講笑話，一起聊“八卦”。她告訴我，她從小就結巴，以前那個學校的學生也總是排擠她。我對她說：“不用怕，我站你這邊。”

有一次，不知道是誰發起了一場無聊的游戲，讓每一個人都說一句關于小薇的壞話。輪到我時，我猶豫了。到底說還是不說？我看到小薇正縮在墻角的陰影里，可憐地望著我。

“你倒是說呀！難不成你是她的朋友？”

“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啊，和結巴做朋友。”

“嘻嘻嘻……”

在同學們的不斷刺激下，我想，算了，就說一句吧，到時候再跟她解釋。我心一橫，脫口而出：“小薇，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總是這么懦弱！”

“說得好呀！”

“就是，懦弱！”

小薇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我。對不起，小薇。我會向你解釋的，但現在不行……小薇靠著墻顫抖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沖出了教室。

在哄堂大笑的同學中，我恍惚地望著那個身影。

第二天，小薇沒有來學校，第三天也沒有，第四天也是。后來，我才知道，小薇又轉學了，好像是回老家了。她就這么走了，沒有留下一點音訊，淡出了我的少年時代。

我總覺得心里空空的，后悔極了。倘若有一天，你遇見了那個頭發長長的女孩，請轉告她：“小薇，你知道嗎，你的老同學還記得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