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資格考試面試評價中的隱問題及對策

魏和平 段文頗

教育是提高人民綜合素質、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是民族振興、社會進步的重要基石，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業。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教育大計，教師為本[1]。教師是實施素質教育、提高教育質量的關鍵。面向中小學（含中職學校和幼兒園） 實施教師資格考試（National Teachers’Certification Examinations，NTCE） 與定期注冊制度改革，是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2014 年教師節重要講話精神、《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 年）》和《國務院關于加強教師隊伍建設的意見》的重要舉措，是國家教育體制改革的重點內容，對于建立健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師管理制度，改革和完善教師職業準入辦法，嚴把教師入口關、暢通出口關，建設高素質專業化教師隊伍，提升教師隊伍質量，提高教師社會地位，吸引優秀人才從教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意義[2]。

這一制度改革自2011 年在全國個別省份開始試點并逐年擴大， 至2015 年已覆蓋全國大部分省區，目前，已在全國范圍內全面實施。制度前端的資格考試把控的是入口關（即選優），后期的定期注冊把控的是出口關（即汰劣），兩個環節相輔相成。由于定期注冊周期較長（通常是5 年一個周期），汰劣的成效尚未充分顯現。前端資格考試對教師入口關的把控是比較理想的，為優選教師作出了積極貢獻，但在考試的某些環節特別是對面試評價標準的理解和統一把握上還潛藏著令一線考試工作者“頭疼”的隱性問題。想辦法解決這些難題，必將有利于強化考試公平的正效應，進一步提高考試的可信度，并最終從根本上維護這一教師管理制度。

一、影響考試公平的因素

考試在理論上屬于教育測量的范疇，在實踐層面是選拔人才的機制或手段，因此，公平成為一切考試追求的首要目標和底線要求。確保考試公平性，就一定要保證考試的每一個環節對所有考試對象都是公平的。由此不難推定，影響考試公平性的因素必定存在于考試的五個環節之中：

一是內容與形式，即題目題型。其公平性應體現在命題的科學性上，題目要能反映考查的目標要求，題型要為考試對象預知。

二是考試方式，即是傳統的紙筆考試還是計算機考試或者面試。其公平性主要體現在考試對象對考試方式的普遍適應性上，考試方式要為考試對象預知。

三是考試程序，即考試步驟。其公平性主要體現在考試程序的嚴密性上，考試步驟要為考試對象預知。

四是考試評價，即閱卷評分。其公平性不僅體現在評閱標準的合理把握上，而且所有或者絕大多數評卷教師要基本達成一致共識。

五是考試監督，即監考督查。其公平性主要體現在嚴格執考執紀上，要不偏不倚、一視同仁。

可見，題目題型、考試方式、考試步驟、閱卷評分、監考督查是影響考試公平性的五個主要因素。

二、NTCE 考試公平性分析與面試評價中的隱性問題

NTCE 主要考查應試者從事教師職業應具備的職業道德、心理素養和教育教學能力，分為筆試和面試兩部分。以下擬從影響考試公平性的五個主要因素進行分析。

1.NTCE 筆試公平性分析

筆試主要考查應試者從事教師職業所應具備的教育理念、職業道德、法律法規知識，科學文化素養，閱讀理解、語言表達、邏輯推理和信息處理等基本能力；教育教學、學生指導和班級管理的基本知識；擬任教學科領域的基本知識，教學設計實施評價的知識和方法，運用所學知識分析解決教育教學實際問題的能力[2]。題目題型以客觀題和標準化為主，輔以少量準客觀型主觀題；采取為人熟知的傳統紙筆考試方式和簡單的考試步驟；依據基本確定的參考答案及完全量化的評分標準閱卷評分，且全國統一進行機評（客觀題型）和網評（主觀題型），統一劃定合格線；考試和評卷過程的監督管理體系（人防加技防）健全。可見，主要影響因素在筆試各環節實施的方式或采取的措施上，其公平性是可以保證的，實踐證明也是有效的。

2.NTCE 面試公平性分析

面試主要考查應試者的職業認知、心理素質、儀表儀態、言語表達、思維品質等教師基本素養和教學設計、教學實施、教學評價等教學基本技能[3]。評價標準如下（表1，以小學學段為例）：

表1 小學教師資格考試面試評價標準

面試中影響考試公平的因素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第一，題目題型共三類，一是回答問題（5 分鐘），二是講課演示（10 分鐘），三是答辯陳述（5 分鐘），雖然都是主觀題，但除最后的答辯問題由面試考官針對應試者講課演示提出外，開始的問答題和隨后的講課題目都是從計算機題庫中隨機抽取的 （不是面試考官現場即興提出），這就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命題的科學性（75%以上）；

第二， 為了盡量減少面試考官的主觀隨性影響，采取計算機系統隨機抽題與情境模擬展示相結合的結構化面試方式和程式化考試步驟 （①抽題；②備課；③答問；④講課演示；⑤答辯；⑥評分），這種方式雖然新穎，但對于應試者而言仍然是模擬情境的傳統表達方式，所以并不陌生，也就不存在不適應的問題；

第三，面試題都是主觀題且沒有像筆試題目那樣的參考答案及評分標準，只有如表1 所示的8 項測試指標（每項滿分為10 分）及其測評要素和所占權重，實行3 位考官背靠背同時網絡評分（最終評分取誤差較小的2-3 位考官評分的均值；如果3 位考官之間評分誤差都較大，則由其中的考官組長主持議定），以最大限度降低考官因各種原因發生隨意性或主觀性評分的可能，最后由各省區教育行政部門劃定本省區合格線；

第四，對面試全過程實行網上巡查（技防，電子監控并錄像）和現場督查（人防，可進入候考室和備課室等面試區域但一般不進入面試室以免干擾面試進行）。

客觀地說，面試各環節實施有序、規范，而且利用信息化輔助管理手段，更顯嚴密，這種結構化與情景模擬相結合的面試方式顯然比傳統的原始面試方式可信度高得多，公平性受質疑的情況也少得多。但是，如果從深層數據比較分析，NTCE 面試中仍然存在一些瑕疵或“頑固性”癥結，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

①面試題目上，雖然開始的問答題和隨后的講課題目都從計算機題庫中隨機抽取，已經有75%以上的科學性，但最后的答辯問題要由面試考官針對應試者講課演示現場即興提出，這就對面試考官的專業性提出了較高要求，如果不專業就無法科學地提出答辯問題。

②面試題型上，由于面試主觀題答案具有不確定性，除了應試者能否自圓其說外，面試得分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面試考官的個人衡量與判斷，而這種判斷力與考官的綜合素養（包括經驗在內）不無關系，更與考官對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掌握具有直接關系。

上述問題雖表現在答辯提問和評分兩個環節上，但實際貫穿于面試中應試者進入面試室與考官面對面接觸和交流的全過程，因為在這一過程中，考官總是在觀察和聆聽中或者大腦回放中進行判斷。這些問題看似由面試題目和題型兩個因素衍生，卻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與面試考官有關。于是問題便歸結為一類，即如果存在不專業、或少經驗、或綜合素養不高、或對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不夠準確的面試考官，就極有可能影響面試公平。

3.潛藏在NTCE 面試評價中的隱性問題

NTCE 面試體系中建立了一套比較嚴格的面試考官遴選與考核評價淘汰機制，這一機制基本可以保證絕大多數考官是專業的、有經驗的、綜合素養達標的[4]；還建立了一套比較嚴密的面試考官分組集體評價和考官組長主持商議仲裁機制，通過這一機制也基本可以避免因個別考官對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不夠準確而出現誤判的情況。但是，當考官組集體呈現出對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不夠準確（偏寬或偏嚴）時，上述機制就難以奏效了。于是，出現面試組之間、面試考點之間、乃至面試考區之間的不平衡（即不公平），而且這種不平衡隨著區域的擴大會更加明顯（如考區之間）。從甘肅省某次NTCE 面試成績分布表（表4）中節選的兩個考區和全省整體的數據（表2）就很能說明這一問題：

表2 某次NTCE 面試A、M 考區與全省成績分布情況（%）對比（省劃合格線為60 分）

從表2 數據看，A 考區（省會城市）是公認的全省教育最發達地區，但面試合格率明顯低于全省整體水平；而M 考區（民族地區）是公認的全省教育欠發達地區， 面試合格率卻比全省整體水平高得多——二者反差較大。

其實，上面這種反差在省際間也是存在的，表3所列是某次NTCE 面試部分省區合格線及合格率數據：

表3 第N 次NTCE 面試部分省區合格線及合格率情況

表中P01、P06 二省區與P14、P17 二省區比較，四省區面試合格線均為60 分，但前二省區合格率在60%上下，而后二省區接近90%，反差也很大。當然，這也與各省對教師的需求量有較大關系。

省際間中小學教師的流動量通常很小，即使流動也需要重新考核、注冊認定教師資格，而原教師資格證不作廢，這種反差還不至于影響到考試公平。但是，在各省之內，教師資格（證）是無障礙自由通行（用）的，因此，省內各考區集體對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不夠準確（偏寬或偏嚴），是潛藏在各省NTCE 面試評價中的最大隱性問題，它可能會在一定范圍內、一定程度上影響面試公平，有時影響甚至是嚴重的。

三、NTCE 面試評價中的隱性問題對策

1.單一的培訓對解決問題難以奏效

如何解決省內考區集體對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不夠準確（偏寬或偏嚴）的問題呢？最先想到的是通過培訓解決，但實踐表明收效甚微。究其原因有三：一是抽象化為面試評價指標要素的固有特點，培訓的目的就是讓抽象的評價指標要素與考官的綜合素養和專業經驗相結合，使之具體化，實際上，這種具體化的結果往往因人而異，加之在分級培訓考官的過程中難免因信息“衰減”而“走樣”；二是當應試者的表現投射到因人而異的具體內化的（還有可能是“走樣”的）評價指標要素時，不同考官對同一應試者表現的理解、看法、判斷往往不盡相同；三是由于地方政策因素，容易統一放寬或收窄評價標準，會放大前兩點本不算大的差異。可見，從不同考官、不同面試室（考官組）、不同考點直到不同考區之間對面試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有差別是客觀存在的，而且范圍越廣差距可能會越大，終將在擴大到某一范圍（如全省各考區）后超過容忍度而明顯損害面試公平。這應該是國家把面試合格線的劃定權下放省級教育行政部門，并要求一省一線以免造成省際間不平衡的原因之一。但省內由于教師資格（證）的通行（用）性不可能繼續下放面試合格線的劃定權。

2.探索解決問題的新機制

在省級教育機構無法（不被允許也不合理）繼續向下在省內實施一地一線的情況下，如何更好地縮小市際（考區）間對面試評價指標要素的理解和標準的把握差距，成為省級考試機構必須考慮和面對的嚴肅課題。通過過去幾年反復實踐探索與總結改進，逐漸形成了甘肅省目前正在推行的解決這一難題的新機制——“培訓+督導+反饋+修正”。具體解析如下：

①培訓。即按照分級培訓的模式，先請國家培訓師指導、培訓省級督考官和培訓師，再由省級培訓師指導、培訓市級考官。

②督導。每次面試，由省級考試機構派出督考官督查、指導各市級考區組考工作，以確保市級考官對評價指標要素和標準的把握不出大的偏差。

③反饋。每次面試成績公布后、下次面試開始前，省級考試機構召集各市級考區主管和主考官參加下次面試部署會，其中一項重要內容是面對面反饋各市級考區面試成績分布情況，對分析結果嚴重偏離整體（相當于均值）分布或客觀實際的市級考區予以當面通報批評，并責令下次考試必須糾偏。

④修正。上次面試后因成績分布有嚴重偏差而受到批評的市級考區，在本次面試考前培訓會上統一思想，整體重新調適，修正對評價標準的把握，爭取在本次面試中不跑偏。

3.新機制的有效性驗證

甘肅省采用“培訓+督導+反饋+修正”新機制前后連續兩次NTCE 面試成績分布如下表4、表5 所示：

表4 前一次全省各考區NTCE 面試成績分布情況（%）對比（省劃合格線為60 分）

表5 后一次全省各考區NTCE 面試成績分布情況（%）對比（省劃合格線為60 分）

各表中字體相同的考區表示成績分布相近，字體反差越大表示成績分布差距越大。與之相對應，兩次面試前4 個成績段全省各考區成績分布比較直方圖如下：

從前后兩次面試成績分布看，省劃合格線均為60 分。

分析前一次面試成績分布可知：I 考區與全省整體情況最為接近，L、G、F 3 個考區次之，K、A、H 三個考區雖把握評分標準明顯嚴格一些，但成績分布最為合理，呈準正態分布，應該是最接近客觀實際的情況；而與全省整體情況相比反差（偏寬松）稍大的有N、J 兩個考區，明顯大的有C、D 兩個考區，以M、E 兩個考區為最大。

分析后一次面試成績分布可知：G、A、I、C 四考區與全省整體情況最為接近，J、D、E 三個考區次之，M 考區雖把握評分標準明顯嚴格一些，但成績分布最為合理，呈準正態分布，應該是最接近客觀實際的情況；而與全省整體情況相比反差（偏寬松）稍大的有H、N 兩個考區，明顯大的有L、K 兩個考區（最寬松）。

比較甘肅省內前后兩次面試成績分布分析結果可以看出：

①與前一次相比，后一次中與全省整體情況最為接近的考區數量明顯增多，較為接近和明顯嚴格的考區數量均有減少。這說明在新機制作用下，有相當一部分考區在朝客觀方向糾偏。

②前后兩次面試中稍微寬松和明顯寬松的考區數量未變，后一次中最寬松（偏得離譜）的情況消失。說明面試評價嚴重偏離客觀的情況得到遏制。

③B 考區報考人數很少，前后兩次面試均達到100%合格。由于樣本容量（即報考人數）很小，可以認為是合理的；但連續多次面試都100%合格時，情況可能就不容樂觀了，對這種情況進行分析和糾偏可能需要更長的周期。

④還有一個明顯的情況是，兩次面試中，除了最接近全省整體情況的I 考區、稍微寬松的N 考區和報考人數很少的B 考區保持未變外，其他考區均改變了原來把握的評價標準區間，有的由寬變嚴，有的由嚴變寬，甚至個別由最嚴變為最寬。這表達了一個重要信號，就是“培訓+督導+反饋+修正”這一機制作用是有效果的。

綜合上述多角度對考試實踐數據比較分析的結果足以說明，“培訓+督導+反饋+修正”這一機制，對于糾正考官之間、考室之間、考點之間、特別是考區之間理解和把握面試評價標準的偏差，不僅是可行的，而且是有效的。實踐也證明，堅持推行循環運用這一糾偏機制的效果是良好的。

四、結語

實施教師資格考試與定期注冊制度是教師隊伍建設領域牽一發動全身的重要改革，它不是一項臨時性任務，而是需要長期堅持的制度。從國家教育改革發展的全局和高度看，國家統一推行這一制度的意義是深遠的，目的主要在于嚴格教師職業準入，破除教師資格終身制，加強教師培養培訓和教師管理；擴大優質教師資源增量，盤活現有教師資源存量，提升教師隊伍質量和水平，建立能進能出、良性競爭的師資力量儲備和教師隊伍管理體制。因此，高度重視、積極推動做好這項事業不僅是國家任務，更肩負著重要社會責任。其中的NTCE 面試是一項全新的工作，與以往其他考試相比，無論是考試內容、方式、手段，還是管理、評價理念方面，都有明顯的創新，需要在考試實踐中不斷完善各環節運行機制，探索解決難題的新途徑，以確保國家考試應有的公平性和公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