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情緣

※文/余英

1946年秋，豫鄂陜4分區(qū)司令員黃林帶領(lǐng)一支中原突圍的部隊來到商洛山中小鎮(zhèn)——巒莊，駐扎在底下坪林家屋場，而新成立的盧洛縣政府也設(shè)在了這里。林家大院的主人林連生和林家當家的“二奶奶”梁秀英商量后主動挪到廂房，讓出3間正房給司令員黃林和縣長魯孚若住。

盧洛縣地處秦嶺東南麓的蟒嶺山脈與伏牛山、熊耳山銜接地帶，峰巒疊嶂，溝壑縱橫，山大林深，地瘠民貧。魯孚若走馬上任后，帶著李科長、張科員、吉進山、董麻子等人上馬鬃梁、過塔兒坪、下桃坪峽河組建基層政權(quán)，很快成立了桃坪、巒莊、庾家河等3個區(qū)級民主政府和巒莊、桃坪、馬家坪、石門、庾家河、爐道、蘭草、官坡、高耀子等9個鄉(xiāng)政府。為了擴大統(tǒng)一戰(zhàn)線，盧洛縣民主政府在巒莊河口召集周圍開明士紳開會，宣傳黨的政策，請他們協(xié)助民主政府籌糧籌款，解決部隊緊迫的糧食和冬裝問題。當時，林家酒坊正在釀酒，秀英知道部隊吃糧困難，就跟老林商量，把準備用來釀酒的一石多大麥和兩石多包谷全部送給了部隊。梁秀英是林連生花十塊大洋從幾十里外的庾家河“買”來的“填房”。雖然是個窮家小戶的閨女，卻從小懂事乖巧，眼頭活泛，而且做得一手好針線活，織布紡線、做鞋納墊、剪裁縫連都非常出色。由于部隊連續(xù)一個多月急行軍，戰(zhàn)士們穿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當兵的粗腳大手，拿得起刀槍拿不起針線，眼看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部隊急需越冬的軍衣。于是梁秀英就叫來左鄰右舍、弟媳侄媳，剪的剪，裁的裁，縫的縫，補的補，白天一起比針巧，夜來三更比線長，很快將幾百件軍衣趕做了出來。

魯縣長還率領(lǐng)縣大隊配合軍區(qū)和分區(qū)主力部隊轉(zhuǎn)戰(zhàn)盧氏、洛南、商南等地，在盧氏官坡消滅了敵混成旅一個營，生俘300多人。擊潰國民黨河南保安第二旅一個營，生俘100余人。在盧洛交界處將胡宗南一個團擊退，俘虜30余人。先后打下了高耀、蘭草、官坡、五里川、雙槐樹、朱陽關(guān)等地，打垮了敵人一個保安旅，擊潰了十幾個保安團，生俘1300余人?？h大隊還配合主力部隊包圍了駐扎在透山寨的國民黨陜州獨立旅所轄3個步兵團和一個炮兵團,擊斃擊傷敵正副團長以下300多人。

1946年底，國民黨整編第15師的兩個團開到巒莊、桃坪一線搞“清剿”。豫鄂陜邊區(qū)的主力部隊奉命開赴外線作戰(zhàn)。當?shù)氐谋＜钻?、還鄉(xiāng)團開始反攻倒算，瘋狂地大搞“移民并村，堅壁清野”。他們在搬不走的糧食里面潑糞，在飲水井里投毒，強迫群眾背井離鄉(xiāng)，到洛南三要集中，妄圖斷絕游擊隊與山區(qū)群眾的聯(lián)系，把藏在深山老林里的游擊隊“困死、凍死、餓死”。反動派還把巒莊、庾家河一帶劃為“匪區(qū)”，實行“三光”政策。國民黨251團團長齊天然伙同清剿大隊長張榮基從庾家河開始放火燒房，一路燒到大石門、吊蓬溝、塔兒坪、黃柏岔、上馬石，有1000多戶民房被燒，就連保長查德虎家的房屋也未能幸免，沿途上千戶百姓流離失所，無處容身。

魯縣長與何書記（何史挺）帶領(lǐng)縣大隊繼續(xù)在三要、會仙爬（臺）、巒莊、庾家河一帶與敵周旋。有時他倆各帶一隊，分頭行動，有時化零為整，統(tǒng)一行動，時而跳出圈外長途奔襲，時而深入敵后突然出擊，攪得敵人不得安寧。但是敵人在關(guān)口要道處處設(shè)防，阻斷交通，把游擊隊出山的路基本堵死。秀英深知游擊隊的困境，多次讓丈夫和侄兒去給游擊隊送吃的；秀英也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地給游擊隊送了兩回東西。后來敵人越來越兇，風聲越來越緊，魯縣長只好讓部分隊員（當?shù)厝耍┚偷胤稚㈦[蔽，他帶著十幾個人繼續(xù)堅持斗爭。

1947年農(nóng)歷二月間，魯縣長帶的游擊隊在申家溝被敵人包圍，血戰(zhàn)中他只身殺出重圍，翻山越嶺向巒莊方向奔走，然而在園潭河下游螺螄臼又碰上攔路盤查的保甲隊，迎面進行了廝打，并在逃跑時被保丁開槍打傷了膝蓋骨，但最終負痛逃脫。當晚后半夜，魯孚若敲開了梁秀英家的門。秀英找來草藥給魯縣長敷了傷口并用布條包扎妥當，還下了滿滿一大碗掛面，面里臥了3個荷包蛋。為了安全，她讓魯孚若躲進東邊樓上的夾壁墻內(nèi)（這是老百姓用來躲土匪的，危急時刻正好用上）。第二天一大早，一隊全副武裝的國民黨兵由保長甲丁引著來到梁秀英家，梁秀英滿面春風把保長迎進正堂，又熱情地招呼兵丁喝茶，然后帶著兵丁把樓上樓下、東邊西邊、正房廂房、灶房磨房以及巷巷道道、旮旯拐角都仔仔細細搜了一遍，但一無所獲。最后只能懸貼告示：捉住魯孚若，賞500大洋。

后來，魯孚若得知邊區(qū)的主力部隊已經(jīng)北渡黃河，到達預(yù)定地點，盧洛縣大隊牽制敵人、掩護大部隊北上的任務(wù)基本完成。為了越過敵人的封鎖線，魯孚若請梁秀英想辦法開個“路條”（通行證）。于是在鄉(xiāng)公所當差的梁秀英的侄兒林貽中，帶著魯縣長寫好的紙條到鄉(xiāng)公所，悄悄從鄉(xiāng)長的箱子里找出“洛南縣巒莊鄉(xiāng)公所”的印章，蓋在了魯縣長寫的紙條上。臨行時，秀英找來一把剃頭刀，親手給魯縣長剃了個光頭，還給他留了個八字胡，又找來丈夫的衣服給魯縣長換上，還給他準備了一副貨郎擔子，把魯縣長裝扮成走村串鄉(xiāng)做小生意的貨郎模樣。最后東挪西借之外還拿出了自己悄悄積攢的私房錢，終于給魯縣長湊足了40塊銀元的路費。臨別時分，魯縣長將一把手槍和9發(fā)子彈鄭重地交給了秀英，囑咐她妥善保管，還把自己的一支金筆和兩個金戒指硬留給了梁秀英。最后，魯孚若肩挑貨郎擔子，只身闖過重重關(guān)卡，歷經(jīng)千難萬險，終于回到了鄂豫皖根據(jù)地。他很快給梁秀英寫了一封信，感謝秀英的救命之恩和對革命的無私奉獻。

解放后，魯孚若又寫來幾封信，再三邀請秀英到湖北省城來走走看看，看看湖北新貌，看看城鄉(xiāng)巨變，看看當年用生命和鮮血打下的錦繡江山。但是魯孚若的這個愿望始終沒能實現(xiàn)，1962年，老魯因病在湖北逝世。直到上世紀80年代，梁秀英才隨養(yǎng)子來到湖北省城，居住在武漢中南財經(jīng)學院。當年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歷歷在目，于是在感慨萬千之際，梁秀英向后輩們講述了這段紅色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