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季記

姚謙

突然覺得新冠肺炎來到這個世界是有系統的;像在線游戲般，新一局難度加高，人與人之間不能再無限制地擁抱、握手、近距離說話，這世界將會成為怎樣的人間。這場超出過往經驗的全球病疫傳播期間，最初的行為限制是人群迫于被感染疾病的恐懼，這樣的選擇影響到人們改變生活范圍和節奏，當時間一長、進入到思考上的調整因應;就我過往喜歡的活動一一刪減后，在多出來大量的居家時間里，更多時候增加在閱讀上面，甚至重拾英文的再練習，并在Netflix上找尋小語種影視片和紀錄片（我仍然是個韓劇無感者），身不能動心仍在世界的路上。

因為自知當不了先知，就老老實實地一步一步與所有人從困惑迷惘中找出路。

這一季疫中獨居，閱讀也跟過往看書的心態不一樣。一開始我增加看醫學、生物學書籍和信息比重，來對照著新冠肺炎剛興起時還在恐懼困惑中的反應，也借此能增進自己對忽然劇增的各路疫情信息有判斷能力。漸漸地在略略看懂病毒史后，把閱讀轉向歷史、心理學上討論對于疾病影響的相關數據讀物，來強化自己在心理上的對應能量。疫間最大的好處就是因為意識到將會有一大把時間可以閱讀，所以開始進入一個較有系統思索上的多角閱讀。因為自知當不了先知，就老老實實地一步一步與所有人從困惑迷惘中找出路。

原來，在面向改變時，人們在逐步微調中，也將形成一波不一樣的價值觀和思考流程，當人群集體在同時間進行調整，當遠程溝通成了常態時，自然會有多數人很快地要找出溝通語態的趨同性;于是網絡交流取代大部分現實生活的時代來臨，介于圖像與文字之間的“迷因meme”，已經成熟得像跨國語言般成了網絡新語，同時滲透回真實世界的生活中。例如回到藝術的閱讀，在這忽然的藝術淡季里，有足夠時間去欣賞較多當代年輕藝術家作品;有許多知名度雖不高的年輕藝術家，他們的表達非常吸引我的閱讀。對照過去觀察，許多透過網絡、拍賣、博覽會等忽然成功的年輕藝術家們，除了藝術家本身有著相當程度的才華表現外，他們背后的營銷更是功不可沒。在足夠的資金和熟練傳播渠道的支持下，這批成名的年輕藝術家的作品，都有著適于網絡傳播的meme語言的趨同性。這幾年這樣的潮流，除了養出蓬勃的市場外，也造成全球年輕的當代藝術創作相近方向，網絡思維的考慮已經成為日常新語言了。

網絡社交媒體上meme的散播式溝通，早已成了時尚常態，與手勢口訣的流行，有著緊密關系。在之前我不曾把meme與藝術聯想，覺得是一種手段而非藝術。meme形成已久，也許年紀的關系，總無法引動我加入同歡，所以一直都是個觀察者，然而已感知到其強大的力量，無論在今日的商業消費上、政治營運上已經變成一個有效的方法。縱然它未必能深刻啟動人們的思維，卻已經是個有效的影響手段。

這次新冠肺炎興起，我感受到的是它似乎想迫使人們再回到肉身的實體世界的思考與檢查，在面具與距離的限制下，往日的表情與語言折損了溝通度。如果將來大自然不再那么安全，保護自己成為一個常態，人際之間的關系和情感的溝通都必然將會有不同的表達和調整。真實的感情內在被準確記載和交流愈加珍貴時，迷因式圖騰的傳播是否能承擔，延伸而成的復制轉貼當代藝術，是否繼續成為多數人的潮流？我相信將在許多藝術創作中看到變化，這些年看過大量的當代藝術都在虛擬的世界里作宏大描述，也許新冠肺炎的發生是讓我們再回到真實生命本身吧，這是我這段時間閱讀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