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智　國安春秋

張強

每個職業球員或許都有一天最難忘。楊智已經37歲，他的“這一天”毫無疑問是在效力北京國安的15年之中。

是第一次代表國安首發出場的那一天？是創造本土門將不失球紀錄的那一天？是在葡萄牙冬訓中受傷的那一天？還是最后一次身穿國安球衣登場的那一天？

出擊迅速果敢

答案無從知曉，也許這一天還未到來。從初出茅廬到一夫當關，從翩翩少年到中流砥柱，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北京國安成就了楊智，楊智也幾乎將職業生涯的全部傾注于北京國安。

知遇與飛躍

1988年到1993年，李立新是北京隊主力門將，退役后留在球隊擔任守門員教練。2001年，李立新進入國青隊教練組，在全運會賽場上發現楊智。

當時，廣東隊因為傷病，替補門將楊智出場。比賽中，楊智雖然盡力撲救，還是被4次洞穿球門，廣東隊1比4負于遼寧隊。那場比賽，楊智的表現并不理想，但李立新發現這個18歲的男孩身體好，速度快，靈活性、爆發力很出色，性格也沉穩。

李立新特意去楊智家拜訪，方知楊智的父親是籃球運動員，無論身高還是球感，都有強大的基因打底。李立新認為，這孩子如果能夠進行有針對性的訓練，未來一定會成大器，于是毫不猶豫地將他招入國青隊。跟隨國青隊征戰時期，楊智在國際賽場開闊了眼界。

全運會結束后，楊智淪落到乙級球隊當替補。2003年，從國青隊離任的王寶山出任深圳科健隊主教練，李立新一同前往，楊智追隨昔日恩師加盟深圳。第一年，他始終沒有出場機會。李立新覺得，一名門將這樣耗下去，很難有出頭之日，在球隊升級無望、保級無憂的情況下，他建議王寶山大膽啟用楊智。李立新說：“他那么年輕，可塑性強，將來一定錯不了。至于提高，我會給他制訂訓練計劃，打一年比賽就會大變。”王寶山聽取了李立新的建議，從此，稚嫩的楊智開始獲得登場的機會。

2004年，深圳科健解散，李立新回到北京。當時，國安隊面臨門將新老更替，主帥沈祥福希望培養一個有實力的年輕門將。李立新力薦“無球可踢”的楊智，為此又一次來到楊智家中。

楊智的父親不同意轉會，一方面，擔心楊智沒離開過廣東，獨自在外受欺負;另一方面，楊智少年喪母，父子二人相依為命。李立新覺得，楊智深沉、寡言的性格與他坎坷的經歷有關。楊智如果能在事業上取得成功，能為家庭帶來積極變化。在李立新的勸說下，楊智踏上了前往北京的路。

楊智

出生日期：1983年1月15日

身高：1米86

體重：79公斤

位置：守門員

球衣號碼：22

2005年春節，經過在海南的冬訓，楊智的能力得到國安俱樂部認可。北京國安以80萬元完成轉會，楊智穿上了22號球衣。那個賽季第4輪主場對青島中能，楊智第一次代表北京國安首發出場，國安以4比1大勝對手。此后，他逐漸站穩主力位置，首個賽季在各項賽事中出場31次，在李立新和塞爾維亞教練托米奇的共同調教下，取得了長足進步。楊智表示：“前兩年打比賽，靠著一股子朝氣，但發揮不夠穩定，從2007年起我才開始成熟。”

榮耀與榜樣

漸漸地，楊智在北京球迷口中成了“圣楊智”，國安球門穩定的守護者。2009賽季，楊智和隊友們第一次捧起了聯賽冠軍獎杯。2015賽季，楊智創造了中超連續681分鐘不失球紀錄。2017年5月27日，身為隊長的楊智迎來了代表國安出戰的第400場比賽。

國安球員早已習慣楊智站在球門前，這位面龐清秀、性格儒雅的廣東仔用一次次神奇的撲救贏得了京城球迷的心。隊長徐云龍退役后，楊智接過袖標，將更多責任扛在肩上。

2005到2017，一個輪回，楊智在門將的位置上不可撼動，對后來者形成了長期壓制，但他始終是年輕隊員的榜樣。2012賽季前，楊智在省港杯中受傷，22歲的替補門將侯森等來了機會。那一年，侯森18次出場，是進入國安以來上場最多的一年，也是最接近主力位置的一年。養傷中，楊智沒有因為彼此間的競爭關系對侯森有所保留。侯森回憶說：“我踢比賽時，智哥也在慢慢恢復，經常跟我講比賽應該怎么踢。我記得特清楚，有一次，貴州兩個前鋒特別高，智哥賽前就告訴我，遇到高個前鋒時要增加活動范圍。”

楊智傷愈復出后，侯森回到替補席上。他說：“我一直在學智哥的能力和人品。他是一個標桿，能力強，比賽經驗也多，我還有什么借口不努力？想超越他，就要比他付出更多。”

張思鵬在國安無法獲得出場機會而離開，他同樣被楊智影響著。他說：“智哥一直是個踏實、友善的人，在我們守門員組，他對小隊員從沒有過埋怨。我認為在中國門將中，他的綜合水平肯定是第一位的。我和他其事八年，雖然我們是同一個位置，但是并沒有競爭的感覺，就是師哥對師弟的教導。”

北京國安奪得2018賽季足協杯冠軍，郭全博（左一）、楊智（左三）、池文一（左四）、侯森（前排右一）合影慶祝。

制空能力出色

國安球迷心中的“圣楊智”

2018賽季，由于U23規定，郭全博獲得首發機會。他8歲剛到國安梯隊，小隊友塞給他一張球星卡，初來乍到的郭全博根本不認識上面的人，隊友說：“楊智你都不認識，還踢什么足球啊！”

提起楊智，郭全博有說不完的感激。沒進一線隊之前，預備隊偶爾和一線隊一起訓練，郭全博便能感覺到楊智對自己的照顧。他說：“我有什么不敢或不好意思說的，他都能理解。有的球我沒接好，智哥就會給我鼓勵，對我特別照顧。”

門將有句話，叫“一錯丟所有”。無論楊智還是郭全博，都明白這話背后的壓力與責任。楊智幾乎把足球生涯的全部都奉獻給國安，大概會在這里終老，但突如其來的U23規定和傷病，改變了他在國安的軌跡。

傷病與淚水

在北京國安的歲月中，楊智受過兩次大傷。

2012年是楊智的合同年，但因為賽季前在省港杯中右肩肌腱受傷，他的去留變得不確定。此前，國安曾為楊智標出巨額身價，讓廣州恒大、廣州富力等俱樂部望而卻步。同時，國安還為楊智聯系了一家歐洲俱樂部，對方同意他去試訓，如果試訓成功，愿意接受國安開出的轉會價格。可是，受傷使留洋變得不可企及，如果選擇轉會，只有國內俱樂部愿意接手。

俱樂部董事長羅寧表示：“國安的第一選擇是續約，楊智自己也存在回家的問題。”國安開出了隊內頂薪，但不及其他俱樂部提供的待遇。正在康復的楊智要作決定，是趁廣東足球復蘇之時回家鄉效力，還是留守成就自己的北京？最終，他選擇與國安續約4年。

那四年，楊智依舊處于職業生涯的巔峰。2016年底，33歲的楊智與國安再次續約三年，如無意外，他會像很多人希望的那樣終老國安。但是，沒人知道意外與明天哪一個先來。

2018賽季開始前，楊智在葡萄牙集訓中受傷，診斷為左膝關節前叉韌帶撕裂，隨即前往德國杜塞爾多夫接受手術。

傷病永遠是殘酷的，又不得不面對。受傷后，楊智哭過，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要離開賽場很長時間，但他不曾想到歸期竟那樣遙遠。在康復的過程中，楊智努力想做好，但很艱難，壓力很大。經過一年的康復，楊智曾希望以健康的體魄步入2019賽季，但是傷病的反復讓他不得不一再延期。

2019年8月，楊智又一次接受手術，修復左腿軟骨。兩年之內兩次手術治療，康復之路走得異常艱辛，楊智幾乎每天都在重復康復訓練。這一年里，他為了治療，幾次往返于中德之間，從沒有想過放棄。即便是賽季結束后的假期，他也沒有完全放松，用系統規律的訓練保證康復效果。楊智說：“希望能夠以完全健康的狀態早日重返賽場。”他的眼神里依然充滿堅定。

更殘酷的或許還有歲月催人老。

在代表國安出戰的后四個賽季中，他的個人數據如下：2014賽季，撲救59次，失球25個，被射正球門84次，撲救成功率70.24%;2015賽季，撲救76次，失球26個，被射正球門102次，撲救成功率74.51%;2016賽季，撲救60次，失球26個，被射正球門86次，撲救成功率68.77%。2017賽季，楊智的撲救成功率降到了45.45%，國安的失球高達42個，聯賽第九，是歷年最低排名。

曾經發揮穩定的那個“圣楊智”還能回來嗎？楊智被問及在低谷中最擔心什么。他坦言：“害怕隊友們對自己產生懷疑，因為之前我們一直做得很好。進球或是勝利，這在以往司空見慣，而當下卻成了球迷最渴望看到的。”

2017賽季，留在記憶中的不是楊智力挽狂瀾的撲救，而是他一次次道歉，主場4比4被延邊富德逼平，客場0比5慘敗上海上港。連續的道歉讓楊智不甘就這樣結束，也是他在漫長康復期中的巨大壓力。

2018賽季結束后，看著隊友們捧回的足協杯獎杯，楊智在鏡頭前泣不成聲。他說：“我獲得過聯賽冠軍，但從來沒有經歷過足協杯的決賽。聯賽最后一輪結束之后，我跟球迷喊話會把冠軍帶回北京，是因為我有種感覺，隊友們會幫我實現這個夢想。這一年真的很不容易，因為我太想做好了。哭是一種釋放，我不想再受傷了，能為北京多踢一年就多踢一年。”

告別與未來

2018賽季中超預備隊聯賽最后一輪，北京國安客場2比3不敵河北華夏幸福。本場比賽是楊智肩傷后第一次首發出場，也是他在國安的最后一場比賽，盡管只是一場預備隊比賽。

整整兩個賽季，楊智沒有代表國安一線隊參加正式比賽。在這期間，有關他退役的消息不脛而走。

效力國安15載，楊智在各項賽事中出場418次，其中聯賽350場、亞冠38場、足協杯26場、中超杯4場。他的高接低擋幫助球隊化解門前險情，他和球隊一起經歷過高光時刻，也在低谷中摸爬滾打過。

在此期間，楊智曾代表國家隊出戰A級賽事38場。如今，他沒有因為傷病而消磨對足球的熱情，他始終堅信，只要再努力一點，離重返球場那一天就更近一點。但人們知道，他已經37歲，距離離開國安的那一天也更近了。

2019年12月31日，是楊智與國安俱樂部合約的最后一天。國安為這位功臣送上了祝福：418次登場，173場零封，一個聯賽冠軍，一個足協杯冠軍。想對你說感謝，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因為我們已是不分彼此的家人。相逢之時，你是翩翩少年;離別時分，你已成為傳奇。當你無需再守護綠色的榮耀，你已成為榮耀，讓我們來守護你。離別只是暫時的，相聚是永遠的主題，家人會一直等你歸來。

在告別之際，楊智也頗為感慨：“我要感謝北京這座城市，感謝國安的領導、教練員、工作人員、隊友、朋友，還有最可愛、最熱情的球迷，沒有你們，就沒有現在的我。2020年我將暫別北京中赫國安，對關心我的朋友和球迷說聲抱歉，暫時不能跟一直戰斗在一起的團隊繼續并肩了。我夢想有朝一日重返綠茵場，而不是被傷病擊倒，為此我會盡全力。只要中赫國安需要我，我一定再回來！”

弱冠懷夢綠茵場，而立定心揮新芒。楊智，這名37歲的老將，在效力國安15載后轉身離去。他沒有逃避，更沒有放棄，對綠茵場依然充滿熱忱和期待。越艱難，越珍惜。

如果每個職業球員都有難忘的一天，對楊智來說，或許是重回國安的那一天。為了延續曾經的綠色榮耀，注定會有那一天。

責編 王敬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