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解散新未來黨對政局影響幾何

宋清潤

2月21日，泰國憲法法院以“接受超過法律規定額度的捐款”等為由，判決解散新未來黨（也稱未來前進黨），該黨領導人塔納通·宗龍倫吉等多名執委還可能受到法律嚴懲，塔納通表示將繼續領導支持者開展反政府的抗議活動。新未來黨的解散改變了泰國下議院政黨格局，加劇了朝野對立，暴露出社會的分裂，此舉會導致泰國再度動蕩嗎？

從“政壇黑馬”到“沒了未來”

新未來黨成立于2018年3月，為備戰2019年泰國大選而建，并在那次大選中異軍突起，成為國會第三大黨。主要領導人塔納通是泰國華裔，中文姓名莊海文，擔任泰國最大汽車零件制造商之一三友集團執行副總裁。在成為該黨領導人之前，塔納通以其富有、帥氣與才華已經是“社會達人”。新未來黨在政壇上迅速崛起主要依靠塔納通的資金支持和高漲人氣。他言辭犀利、敢作敢當，在創黨之初頻頻批評政府，認為政壇長期紛爭讓國家失去發展機會，影響民眾生活，希望改變國家政治現狀，給國家帶來新希望。該黨支持者主要是青年人，還有其他對政治現狀不滿之人。相比傳統政黨，新未來黨給泰國政壇帶來了新氣象，支持率攀升。

泰國國會由上、下兩院構成。上議院共250議席，下議院共500議席，由350席分區議員和150席不分區議員組成，全國350個選區各選出一名議員進入分區議席，再按各政黨得票比例確定不分區議席。去年大選時，上議院全部250個議席由巴育領導的全國維持和平秩序委員會指派產生，而在下議院選舉中新未來黨一舉贏得80個席位，其數量僅次于泰國最大政黨為泰黨和巴育政府扶持的人民國家力量黨。為泰黨、新未來黨等反對黨聯合推舉塔納通為總理候選人，與巴育競逐總理職位。在6月5日國會上、下兩院投票中，巴育獲得下議院250票以及上議院250名議員的鐵桿支持票，共計500票，當選總理。而塔納通獲得244名下議員支持，在下議院的支持票與巴育旗鼓相當。

塔納通敗選后，繼續抨擊政府政策，并領導新未來黨支持者舉行多次抗議活動，成為反對派的“先鋒”力量。但塔納通和新未來黨觸犯了法律，泰國法律規定，政黨每年接受捐款上限為1000萬銖，超額捐款即是違法。塔納通卻捐給新未來黨1.91億銖，而該黨也接受了超額捐款。因此，憲法法院判決解散新未來黨。當然，塔納通和新未來黨辯稱，這筆巨款是給新未來黨的貸款而非捐款，但此說法未被法院采信。

新未來黨從成立到被解散，可謂曇花一現。泰國輿論認為，新未來黨一方面確實存在違法行為，另一方面可能是對巴育政府的抨擊過于強烈了，才導致自己被“處理”。其實，泰國幾乎所有政黨都存在違規接受捐款、大選時“買票”等行為，由于選舉委員會和憲法法院支持巴育政府，其先懲罰哪個政黨或存在政治因素。塔納通在大選之后，就被選舉委員會“盯著不放”。選舉委員會向憲法法院指控“塔納通在參選時仍持有一個媒體公司股份而違法”，法院判決取消塔納通議員資格。

2019年12月14日，新未來黨領導人塔納通在泰國曼谷發動集會，表達對當局的不滿。

對政局影響可控

憲法法院剝奪塔納通等16名黨執委十年參政權利，不允許這些人立即組建新政黨。選舉委員會還依據憲法法院判決，繼續懲處新未來黨高層的違法行為，可能會提起訴訟。根據泰國法律，塔納通給新未來黨的1.91億銖是非法捐款，必須充公，塔納通也應被判刑。如果該黨交不出足額資金充公，選舉委員會有權向該黨執委索取，并沒收該黨資產;而如果償還這筆巨款，就存在非法支出行為，黨內執委將被判處五至十年有期徒刑并罰款10～20萬銖。塔納通等該黨執委若被法院判刑，受憲法約束其政治前途可能盡毀。但是，新未來黨的解散對泰國政局產生的系列影響總體可控。

泰國政黨格局出現重大洗牌。下議院政黨議席分配將有利于執政聯盟，反對派受到打擊，政局朝著有利于政府的方向發展。憲法法院判決新未來黨十名執委失去下議院議員資格，而該黨剩下的70名議員必須在60天內加入其他政黨，否則也會失去議員資格。部分議員加入執政聯盟的政黨之一——泰國自豪黨，從反對派成為政府支持者;也有些議員加入其他反對黨，比如，議員皮塔帶領55名前新未來黨成員注冊為進步黨成員，其中有些人是前新未來黨籍議員。同時，下議院在大選后按各政黨得票比例分配的150名不分區議席也需要進行調整，新未來黨原來的50個政黨比例制議席將被分配給其他政黨，其中一些議席將分配給執政聯盟多個政黨。新未來黨被解散后，政府遭到的挑戰隨即減少，總理巴育等多名內閣高官輕松挫敗了反對黨提出的不信任辯論和投票。

盡管塔納通及其支持者開展了一些反制措施，但暫時不會導致政局出現大亂。為避免“樹倒猢猻散”的慘敗局面，塔納通等人在法院判決后迅速成立非黨派性質的“新未來協會”，收攏舊部。塔納通還發起“新未來運動”，要在國會外延續政治使命;他還使用個人資產成立基金會，為一些民眾提供更健全的教育和更健康的環境以籠絡支持者。但塔納通自身難保，其宏大目標未必得以實現。

朱拉隆功大學、法政大學、清邁大學等學生只是舉行小規模抗議聲援，塔納通本人自顧不暇，難以發起大規模抗議活動。同時，教育部門官員呼吁學生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不要大規模集會，以免影響自己和他人健康，而警方發言人則表示，學生們參加抗議前要想清楚抗議行為可能的后果。而且，防范新冠肺炎疫情是目前泰國民眾的首要任務，新未來黨事件并非泰國輿論焦點。在國際層面，盡管美國、歐盟對解散新未來黨的事件表示關切乃至有所批評，但泰國外交部表示，法院判決結果合法。因此，泰國不會因為受到些許國際壓力而改變對新未來黨的判決結果。

從長遠來看，泰國政局或將存在不穩定因素。塔納通及其支持者怨氣難消，如果塔納通等前新未來黨高層遭受嚴厲的刑事和民事處罰，其悲慘遭遇可能會引起更多支持者的同情，產生激烈的泄憤行為。其實，泰國政治和社會已經高度分裂，巴育政府所代表的是傳統精英和部分中產階級的利益，面臨兩大對手：一是代表草根階級利益、支持前總理他信的為泰黨;二是受廣大青年追捧的新未來黨。因此，為泰黨和前新未來黨的支持者將來可能會繼續采取一些聯合行動來抗議巴育政府。此外，選舉委員會和憲法法院的下一個懲罰目標是否會瞄準為泰黨還不得而知。為泰黨是國會最大反對黨，經常抨擊政府，提出對政府的不信任議案。為泰黨要被解散的傳言也一直不斷，因為在去年大選中，選舉委員會認定在清邁一選區獲勝的為泰黨候選人賄選。憲法法院一旦著手處理，為泰黨恐怕難逃一劫。

進入21世紀以來，泰國政局先后發生多次激烈動蕩，但自2014年5月軍事政變至今，連續多年保持政局基本穩定，實屬難得。不過，目前泰國也遭受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經濟遭受重創。國家更要以和為貴，避免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