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新冠疫情防控形勢為何突然惡化

趙衛華

新冠肺炎在中國爆發不久，越南即開始對防范疫情從中國傳入采取了嚴苛的措施。因此，從1月23日確診最早的新冠肺炎病例到2月13日，越南總共只確診新冠肺炎16例。此后，越南不僅在長達兩周時間里保持著新確診病例零增長記錄，還在2月26日實現了全部病例的清零，越南也因此被視為防控新冠肺炎的模板國家而受到世界衛生組織的稱贊。到3月4日，曾大量接觸新冠肺炎患者的永福省平川縣山雷鄉在被隔離長達21天后，也宣布解除隔離。然而就在舉國上下歡欣鼓舞時，3月6日，越南再次確診新的病人，迅速打破了自2月13日以來的零增長記錄，而且在短短十天里迅速攀升到61例，并導致大量民眾重被隔離，緊張形勢再度出現。

疫情形勢先好后壞的主要原因

越南緊鄰中國，但在中國疫情大規模爆發后一個月內，越南國內確診者卻寥寥無幾，大部分時候國內同時存在的數量不超過10個。即使韓日疫情爆發后，越南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發病和傳染現象。為什么在中國疫情趨向尾聲、韓日兩國疫情獲得控制的情況下越南反而形勢急劇惡化呢？

縱觀疫情在越南和鄰國的發展，越南國內形勢先好后壞，主要是由以下幾個因素決定的。

首先，在疫情初期越南對中國采取了嚴苛的防控措施，而且民眾戴口罩比例較多，因此感染人數較少。1月23日，兩名中國公民在胡志明市被確診，成為越南最早的確診病例。此后，越南實際上將整個中國視為疫區，先是對來自中國的公民采取14天強制隔離措施，而且不久停飛了大部分航班，并關閉了中越之間的大部分邊境口岸。雖然這些措施實施不久就因越南生產價值鏈斷開而不得不有所緩和，但對割斷病毒傳播、減少患病率無疑起到了積極作用。另外，由于越南環境污染嚴重，空氣質量差，很多人出行靠摩托車，人們普遍有騎摩托車戴口罩的習慣，這種平時的習慣在特殊時刻意外發揮了作用。

其次，越南對待日韓歐美等國與對待中國采取的防控措施不同。例如，在中國疫情爆發后，越南先是對來自中國的公民在海關采取強制自費隔離14天措施，而后就是關閉兩國之間的大部分航班。而對日韓和歐洲國家采取的措施僅僅是取消單方面的免簽待遇，在韓國疫情高峰期間，越南也僅僅是采取了對來自大邱市和慶尚北道兩地的入境人員進行隔離的措施。而面對疫情愈益嚴重的歐洲，越南并沒有采取實質性有效的防御措施，直到3月3日在意大利疫情已經引起眾多歐洲國家警惕的情況下，越南才宣布暫停對意大利單方面免簽的政策，但對疫情嚴重的其他歐洲國家公民的在越旅行、搭乘航班依然沒有采取實質性的安全措施。例如，3月8日在順化確診的第30例患者就是一名66歲的英國婦女。到3月15日，在整個歐洲情形已經非常嚴峻，部分國家的狀況已經超過武漢爆發階段的情形下，越南才做出決定，暫停對丹麥、挪威、芬蘭、瑞典、英國、法國、德國、西班牙等八個國家實行單方免簽，暫時不允許在14天之前來自或經過申根國家等歐洲國家的游客入境，但為時已晚，新冠肺炎在越南發作已經遠比第一輪來得猛烈。

再次，越南是勞務輸出大國。歐美日韓和中東地區是越南勞務派遣的集中地區，同時也是越南留學生和越僑特別集中的地區。當前，歐美和中東等地的疫情呈現愈演愈烈之勢，高峰遠未到來，大批在上述地區務工、經商及留學的越南公民，原來將歐美等地視為想當然的安全之地，現在轉為恐慌性逃離。在這些逃離的人群中，許多人回國時已確診或已經出現明顯癥狀。例如越南第32例確診病例阮紅絨即是在倫敦就出現明顯癥狀之后，由其父親包機從英國自行返回越南的。阮紅絨的情況尚屬擴散危險系數低的，而其他許多患病者或病毒攜帶者搭乘客機回國，在旅途中即將病毒傳給其他同行者，回國之后更是進一步擴散。阮紅絨雖是包機回國，但依然導致其家人和諸多間接接觸者染病或被隔離。

更大規模輸入性傳播的危險性

從目前情形看，與歐洲和中美日韓相比，越南在137個遭受疫情打擊的國家中感染人數的確屬于較少的，但從實際發展趨勢看，也并不樂觀。大量留學生、出國經商和務工人員集中于疫情不斷惡化的歐美中東等地，他們掀起規模更大的恐慌性歸國潮恐將不可避免，從而可能帶來輸入性疫情傳播的危險。

首先，如前所述歐美是越南留學生最為集中的地區，中東和歐洲則是越南勞務輸出的主要目的地。在未來的幾天或者幾周內，隨著上述地區疫情的進一步擴大和惡化，可能會有更多的越南人染病或攜帶病毒回國，從而在國內造成進一步的輸入性傳播。

疫情期間的2月10日，在全程對出入境人員進行體溫檢測和醫學排查情況下，貨車通過廣西憑祥中越友誼關口岸。

其次，越南國內民眾的防范意識較為薄弱，這也是越南疫情防控面臨的嚴重挑戰。雖然在第一階段，越南在疫情防控方面在邊境口岸和海關對來自中國的人員采取了嚴苛的防疫措施，如強制性隔離甚至最后拒絕入境，但越南內部的防疫隔離措施其實遠遠沒有達到中國各省份的嚴格程度。除了對存在輸入性病例的幾個村社實行隔離，以及停止即將到來的民間大型廟會之外，在其他方面越南與平日生活并沒有太大的差別。許多民眾并沒有認識到新冠肺炎的傳染性和危險性，例如，3月9日，越南廣治官方通報當地一家風力發電企業的負責人因為與患病的英國婦女有接觸需要隔離，但為了企業不受影響，該負責人竟讓自己的員工頂替自己前去隔離。

第三，越南難以承受更嚴格的隔離措施帶來的經濟社會代價。在中國疫情爆發之初，越南采取的關閉邊境口岸、取消中斷大部分航班等嚴格措施帶來的直接后果，使越南的生產價值鏈中斷、企業難以為繼，同時也導致農業產品和水產品無法向中國出口。實際上這些措施沒有實施幾天即被調整。特別是美歐是越南最主要的出口市場，在來勢洶洶的第二輪疫情中，越南要么像中國一樣采取更為嚴厲的措施，要么選擇維持社會經濟的正常運行和社會的穩定。盡管阮春福總理最近宣布，不會為了一時的經濟利益犧牲人民生命安全，但是一旦防控引發嚴重的社會后果，越南能否堅持下去尚難以預料。如果越南不能承受更加嚴厲防控措施帶來的經濟社會后果，則只有在一定程度上犧牲防控效果，屆時疫情必將愈發嚴峻。

最后，越南地域狹小，人口集中，且防治能力有限，如果措施不到位，病毒一旦再次回頭，很可能造成難以遏制的大面積傳播。而且越南檢測能力有限，雖然中韓等國已經向其援助了一批醫療物資和檢測試劑，但在目前疫情肆虐全球的情況下，各國均大規模透支了醫療資源，很難給予越南充足的援助。一旦防控出現稍微差錯，目前的疫情很容易升級，造成一發而不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