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溪,夏雨航
(南京財經大學,江蘇 南京 210000)
大量中國農業的剩余勞動力流向城鎮和非農業,對于發展我國社會經濟、促進農村經濟繁榮、解決“三農”問題,實現勞動力資源優化配置,都具有重要戰略意義。采取有效措施保證農村勞動力平穩、有序地轉移,是國民經濟發展的驅動力(林毅夫,2003)[1]。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截至2017年末,我國城鎮化率達到58.52%,而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僅有42.35%,戶籍人口城鎮化率與常住人口城鎮化率之間存在的較大缺口,反映出大量的離鄉農民工呈“半城市化”狀態,農民工群體長期處于“居住在城市,戶籍在農村”的一種“非農、非城”的尷尬境遇,在空間和情感上農民工很難真正融入城市。與此同時,農民離鄉不離土的行為,導致的農村大量耕地被占用及土地資源的閑置浪費,成為我國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土地資源優化配置的重要阻礙。解決不徹底的“半城鎮化”問題,有效平衡農民工進城落戶需求上的缺失和對農村土地可利用的價值之間的張力,是戶籍改革制定相關制度時所要加以考慮的核心問題。2016年10月,國務院印發《推動1億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方案》[2](下稱《方案》)國務院指出,鼓勵有能力進城穩定工作和生活的農村轉移人口進城落戶,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惠及更多地區人民的內在要求,是促進新型城鎮化建設的第一要務,同時也是擴大內需、改善民生的重要措施,戶籍人口城鎮化率的提高才是徹底地城鎮化率的提高。《方案》的主要目標是“十三五”期間,加快破除城鄉區域間戶籍遷移壁壘的速度,戶籍人口城鎮化率每年平均達到1個百分點以上的提高,年均轉戶1300萬人以上。到2020年,全國戶籍人口城鎮化率提高到45%,各地區戶籍人口城鎮化率與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差距比2013年減少2個百分點以上。
為找出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與戶籍人口城鎮化率之間差距過大的原因,促進農民工戶籍城鎮化,本文以江蘇省13個地級市農民工調研問卷為基礎,分析影響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因素。
多數農民工傾向于生活在城市,并表示能夠適應城市生活。但總體來說,農民工在城鎮落戶的有效意愿卻偏低(李俊霞,2016)[3]。當前相關研究表明,即使具備自由落戶的條件,很多農民工也不愿意落戶在城鎮--這與國家對農民工進城落戶的激勵性政策相逆。2014年國際衛計委流動人口動態監測的數據顯示,愿意落戶城市的第一代農名工僅占42%,新生代農民工僅占比48%,均少于半數;而2016年的數據顯示,符合落戶條件下愿意將戶口遷入城市的農民工僅占30.4%。隨著時間的更迭,農民工的落戶意愿不增反降。另外,據一項針對江蘇省農民工落戶狀況的調查表明,省內2萬名優秀農民工僅有1%已完成城市落戶。
農民工希望能夠在城市生活,卻又不愿意將戶口遷移到城市。影響農民工做出“不愿落戶”這種理性決策的影響因素,學者們主要從個體、經濟、制度、社會心理、法律、家庭這六個層面進行研究。
王桂新(2010)[4]、王玉君(2013)[5]和張洪霞(2014)[6]等人從個體層面的年齡婚姻狀況以及受教育水平等因素對農民工的城市化落戶意愿進行分析。唐宗力(2015)[7]、羅丞(2017)[8]等人則選擇對城市住房價格、農民工工作收入等經濟因素進行細致分析。而從制度層面看,也有戶籍價值與農民工城市落戶意愿呈正相關(李飛等,2016)[9]、現行戶籍制度削弱了農民工城市落戶意愿(朱欣華,2014)[10]等諸多研究分析。社會心理層面,陳延秋等(2014)[11]通過Logistic回歸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在流入地擁有的同學親戚越多,落戶傾向越低反而經常參加社會組織活動的農民工更傾向于落戶城市,這兩個影響因素都與農民工的社會融入程度有關。流動人口社會融入水平的提升有助于他們產生對市民身份的認同感,進而增強在城市的留居意愿(盛亦男,2017)[12]。
當然,也有研究從其他視角關注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如蔣芮等(2018)[13]從家庭視角分析農民工城市落戶意愿,他認為落戶行為由落戶意愿控制,并指出在城市落戶意愿影響城市落戶行為的過程中城市住房狀況起顯著調節作用。更具體的,家庭因素中家族務工傳統、子女教育期待和父母的支持都對農民工落戶意愿有著正向顯著影響。這也正印證了此前郭云濤(2011)[14]在農民工回流研究中指出的所有家庭特征變量影響的累加總和超過其他任何因素的影響,是成家后農民工是否落戶決策的最重要影響因素。此外,王凱(2010)、錢忠好(2007)[15]、史清華(2009)[16]和晉洪濤(2011)[17]等人從法律層面對這一問題進行研究,發現在早期對農戶承包地產權認知狀況中農戶對農地產權的各項權能認知不清、產權知識獲取渠道單一,存在嚴重的產權主體模糊情況,不僅大部分普通農民不認同農地歸屬集體所有,甚至許多具備基礎法律知識政治素養的基層黨員、干部也持有農地“非集體化”的認知。事實上,農民對土地產權的認知是影響其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關鍵因素,土地占有權的認知狀況對農民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土地收益權和流轉權的認知狀況對農民承包權的退出意愿則起到負面的效用,土地使用權的認知狀況對農地退出意愿的影響作用并不顯著(高佳,2015)[18]。
影響農民工落戶意愿的因素眾多,本文從農民工個體特征、勞動特征、家庭特征以及農民工社會融入特征四大方面對影響農民工落戶意愿的因素進行分析,以期更加全面、科學地對影響農民工落戶意愿的相關因素進行綜合分析。
作為普通多元回歸模型的推廣,logit概率分布模型不要求樣本數據為正態分布,它采取最大似然估計法進行參數估計,將[0,1]區間上的概率估計問題,轉化為實數軸上對時間預測的概率比。
在本文中,對于某一個樣本i,被解釋變量yi(農民工落戶意愿will_1)賦值為0/1(will_1=0時為不愿意落戶,will_1=1為愿意落戶),我們將yi=1的概率記為πi,yi=0時概率為1-πi。那么隨機變量yi服從參數為πi的(0-1)分布。因此我們可以定義勝算比為接下來取對數計算通過以上變換,logit(Ωi)將概率πi的取值范圍從(0-1)映射至整個實數軸。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自于2019年“江蘇省農民工市民化”課題組的問卷調研,問卷共分為六個子專題,分別是受訪者個人特征、勞動特征、家庭情況、民主政治狀況、農民工城市生活狀況以及農民工土地財產問題,問卷覆蓋受訪者各個方面的詳細信息,為本文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分析提供了全面的數據基礎。為保證樣本的隨機性,根據江蘇省13個地級市的農民工總量,按照比例設定每個城市的樣本數量,并隨機抽取各市的某幾個社區為調研社區,每個社區隨機抽取50位農民工作為受訪對象。最后13個地級市共收回有效問卷3731份。
依托問卷的幾大板塊,我們將指標大體分為農民工個體特征部分、農民工勞動特征、農民工家庭特征以及農民工社會融入特征。具體的,在農民工個體特征部分中,有外出務工時間、到本地的時間、年齡、教育、家庭規模、配偶是否本地居住、社會保障的數量、住房影響等變量;在農民工勞動特征變量中,從事工作時間、當前工作為第幾份工作、工資收入、機會成本、單位類型、單位人數、合同性質、參加培訓等變量;在農民工家庭特征中,有子女數量、老人數量、日常消費支出、自有住房的虛擬租金、家庭人均收入等變量;在農民工社會融入特征中有,父母外出打工經歷、語言、留在本地原因數量、面臨的困難數量等變量。
由于指標較多,本文僅展示最終確定匯總的顯著影響指標,如下圖:

***p<0.01,**p<0.05,*p<0.1
在農民工個體特征中,對農民工落戶意愿影響顯著的變量有年齡、家庭人口規模、城鎮住房狀況。年齡變量的系數為負,意味著年齡越大的農民工其落戶城鎮的意愿越低,這與經濟學常識和前人的研究相符;家庭人口規模變量的系數為正,家庭人口規模越大,農民工城鎮落戶意愿越強;自購保障性住房的農民工相比較于其他住房類型的農民工,其落戶意愿較高。
在農民工勞動特征指標中:當前從事為第幾份工作在0.1的水平上顯著,系數為正,所以從事當前工作的份數越多落戶意愿越強烈;工資收入指標在0.01的水平上顯著,系數為負,因此工資越高農民工的落戶意愿越低;在當前單位類型指標中,個體或私營以及事業單位對農民工落戶意愿的影響作用顯著,且均為負面影響;在勞動合同性質的指標同樣作用顯著,其中擁有長期勞動合同對農民工落戶意愿有負面影響,而短期或臨時合同對落戶意愿有正向影響,因此工作越沒有保障落戶意愿越強;技能指標在0.05的水平上顯著,與落戶意愿呈正相關。
在農民工家庭特征指標中:家中有7-12歲兒童對農民工落戶意愿的影響在0.1的水平上顯著,系數為負,即當受訪農民工家中擁有7-12歲兒童時他更傾向于不落戶;家庭人均收支指標同樣作用顯著,其中家庭人均收入越高落戶意愿越低,家庭人均支出越高落戶意愿越高。
在農民工社會融入特征指標中:父母是否擁有外出務工經歷指標在0.01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負,若父母擁有外出務工的經歷,農民工的落戶意愿會因此降低;對務工當地的語言了解程度指標對農民工落戶意愿的影響系數為負,即對當地語言越了解落戶意愿越低;除此之外,留在本地的原因數量指標在0.01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致使農民工留在本地的原因的數量越多,農民工落戶意愿越高。
基于以上指標,建立農民工落戶意愿影響因素的logit模型,我們得出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影響的變量為:年齡、家庭人口規模、城鎮住房狀況、第幾份工作、收入、老家從業單位性質、單位員工數量、合同性質、培訓技能、家庭7-12歲小孩數量、家庭支出、家庭收入、父母外出務工經歷、語言以及愿意留在本地的原因數量。其中,年齡、家庭人口規模和城鎮住房狀況為農民工個體特征影響指標;當前為第幾份工作、工資收入、當前單位的類型及員工數量、擁有的勞動合同性質以及自身的培訓技能為農民工勞動特征指標;家庭中7-12歲的小孩數量、家庭收入與支出為農民工家庭特征;父母的外出務工經歷、語言和留在本地的原因數量為農民工社會融入特征指標。
至此我們可以對愿意落戶的農民工進行刻畫:一名年輕的外出務工農民工,家庭規模較大,在務工地擁有住房。工作更換頻繁且工資收入較低,工作不穩定未能擁有長期勞動合同,但擁有較高的技能。農民工家庭中沒有7-12歲兒童,且家庭人均收入較低、人均支出較高。同時這名農民工我父母均沒有外出務工經歷,而他本人在務工地的融入程度也較低,促使他留在務工地的原因較多。
根據上述結論,在此可以提出以下幾點政策建議:
(1)加大外來務工人員住房保障力度,如放寬購房限制,提供適當購房補貼等。在務工地擁有住房的農民工更愿意落戶。
(2)注重農民工的工作保障,關注低收入、工作不穩定的務工群體,鼓勵企業對于其中技能水平較強的員工實行相應的政策傾斜如落戶后予以轉正、工資升級或簽訂長期勞動合同等等,在促進市民化的同時也增強了該企業員工的忠誠度。
(3)家庭擁有7-12歲兒童且在務工地融入程度較高的農民工落戶意愿較低,可能是因為是否落戶對于其生活工作并無過多影響,較高的融入度也讓他們沒有迫切想要得到認同的需求。因此政府可以考慮從其他社會服務保障角度入手,將落戶后與未落戶區別化,如為這類除戶籍外與本地居民并無較大差異的家庭提供落戶后的子女入學便利、醫療保障等福利激勵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