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元勝的詩 [組詩]

雷元勝

路過浦陽鎮

這是第二次遇見浦陽江

像與老朋友約會

必須保持步履輕盈才能

嗅出一枝梨花的清香

也必須俯身

才能看見水面上的光芒

這么多年了

我已經慢慢學會隨遇而安與

怡然自得

遇見山，與山坐下來

遇見河流，也索性與河流對話

夜宿上海

夜行的火車穿城而過

勻速，指向明確

東、西或者南、北

此刻，我特別想念肚皮中的二寶

我還沒有想好他（她）的名字

明天，我繼續做個微笑的人

向遠處的高樓揮手

也向低處的流水點頭

我期盼著遇見更多的花與雨露

以及一切順理成章的流年

不惑之年

幾只家鴿停在屋頂上

它們熟練地交換眼神

它們相吻。用喙輕輕地梳理對方的羽毛

星期六的上午，這些細節為我所著迷

“這么多年不停地衰老是值得的。”

從一個地方搬到另外一個地方

我在心中繼續燃起火把

下班買菜、買米

晚上和自己再喝一個

小寒記事

繼續抽煙，喝茶

“我獨自是一個星球。”

我擁有超強的自愈力

不下雪的冬天，百無聊賴

整個下午聽兒子敲架子鼓——

王力宏的《改變自己》

中年記

愛去理發店

這個年紀喜歡這樣的動作——

咔嚓、咔嚓，干凈利落

我早已厭倦生活中的各種淺嘗輒止

此刻，呼應墻上鐘擺的節拍

我屏住呼吸。

“它廁身于生活的污泥中，

雖不甘心，卻又畏首畏尾。”

生命的盛年，一次次抽絲剝繭

如火如荼啊

在公交站等車

公交車一定會來

這不需要任何未卜先知的能力

許多小車經過

還有飛機飛過

許多人匆忙從A地到B地

從C地到D地

在路邊，一只破碎的玻璃瓶提醒我

對生活要有深刻感悟——

飽滿、窮困;熱愛、厭倦

在人世一一經過

我們也是一只裝滿水的瓶子

我們始終不能停留在某一刻

西山腳下有一群白鳥

在練習飛行術

忽高忽低，回旋反復

那片屋頂被它們不斷拋棄又不斷

占領

我用一個上午的時間看書、喝茶

其間，我有幾次短暫的遠眺——

一只鳥曾與我兩眼對望

我承認，不惑之年

諸如此類的片刻歡愉

我分外貪享

它們輕輕拍動翅膀

又在組織一次新的飛翔

冬日即景

一

馬路對面有幾個女人

我看不清她們的表情

身材還不錯

她們有的手捧奶茶

有的走得很快

因為相距太遠

我抓不到她們的手與心跳

二

有一群灰鷺振翅而飛

幾片枯葉緩緩落下

欒樹、石竹、鵝掌楸，各有自己的驚慌

“她們守口如瓶，

然后把瓶交給別人。”

三

來吧——

你這個死皮賴臉的冬天

我搬出早泡好的楊梅酒

還有去年的棉毛衫、羊毛衫、豬皮靴子

還有剛買的詩集……

歲末記

“我依舊困于人，累于事

羈絆于稻粱之間”

這一年，我們廣種薄收

雖有不甘。卻心懷感激

一陣風過，人世中掩藏了一顆

空卑的心。“抓住自己的影子。”

這些厄運反復無常。

做一個快活的人

明年春天一定會遇到貴人

與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