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春品讀:
這首小詩很奇妙,仿佛與虛空的一個約定,但又是一首顯然的旅游詩。景物絡繹而至,卻被影子和鏡子一前一后挾持、限定著,中間出現:海,鯨魚的蹤跡,雪,空氣,深淵,雨水,等。或換一個序列,再隨機抽出另一組意象,也可,總能構成某種玄學的秩序。那些動作,語法,說重要也不重要。胡桑的詩,是語言自己生成的,內在與外在互為借口,當然,對于這樣一個沉思的詩人,也沒有比旅行更能掩蓋他不及物的實質,他的情緒與物象在共同涌現中獲得了同等的硬度和對象性。“我們旅行……可以望見海”,這應該是真的。“于是就有了/鯨魚的蹤跡”,就算也是真的。怎么沒寫下去呢,怎么像又回到書桌:“只需要聽著……”絕對,嫉恨,愛,“比不過山坡上的草/在冷風中等待雪”,如是等等。這細膩的精神,似乎是從婉約派中來的。一個讀書人,清點著他感覺和印象的琳瑯滿目。
影子也在傾聽。目光不多。
我們旅行,道路遲疑,
可以望見海,于是就有了
鯨魚的蹤跡。只需要聽著,
晝影成雙,在治愈。
那唯一的絕對,那嫉恨,
那愛,都比不過山坡上的草
在冷風中等待雪。
靜默的綠色,只用了片刻,
就讓云朵認出了陌生人,
人們交換著同一種空氣。
那藍,那奇異的紅,
那隱匿的幽冥,在山頂,
聽吧,一條深淵在收縮,
昏黃的植物產生了秩序,
榛子墜落,游人站成了一排,
搖曳,在危險的午后,
仿佛懇求著天空只降下雨水。
暮槿也歌唱,鏡子在傾聽。
(選自本刊2020年第一期“專題”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