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萬物的想象力，繪本之神奇所在

吳穎

畫面看似簡潔，表達的意思卻以少勝多;形象看似單調，通過創意給孩子的思維拓展功能卻很強大;頁碼雖然有限，帶孩子領略的藝術領域卻非常廣闊，繪本藝術的辯證法和神奇之處常在于此。

所謂創意，就是有出人意料的好點子。左偉的“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的出人意料的好點子可謂是花樣迭出，引人入勝。這個系列繪本是挖洞書，由《好神奇的小石頭》《小石頭變變變》《小石頭的新魔法》三本繪本組成。繪本中有不少挖洞書，艾瑞·卡爾的《好餓的毛毛蟲》、西姆斯·塔貝克的《約瑟夫有件舊外套》、五味太郎的《從窗外送來的禮物》都是其中的經典作品。令人驚喜的是，《好神奇的小石頭》并不是“這一些”，而是著名哲學家黑格爾所說的“這一個”——是不同于我所見過的任何一本挖洞書的“這一個”。

別有“洞”天

和洞洞形狀千奇百怪的那些繪本不同的是，《好神奇的小石頭》挖的洞只有一個模樣，就是小石頭的形狀，可是，隨著擬人的小石頭的“一轉身”，這個形狀就神奇地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新事物。作者通過挖洞，造成對下一頁的遮擋，營造出繪本翻頁所應有的戲劇性。奇妙之處在于，因為挖洞，作者得以在繪畫上采用“畫龍點睛”之筆法——在不停轉身的小石頭（形狀）上，簡單地添上幾筆，就把一塊普通的小石頭變成了惟妙惟肖的小老鼠、小刺猬、小企鵝等等。繪本藝術的辯證法常在于此：設計的畫面（含背景）看似簡潔，但是卻可以以少勝多，所謂大道至簡是也。

讀第一本《好神奇的小石頭》，我就驚嘆于作者在小石頭這個看似單一的形狀上發揮出的創造性想象力——從這個角度看，是一只青蛙;反過來，就是一只母雞;變成黃色，就是一只鴨梨;再變成白色，就是一只企鵝......我曾想，如果這塊小石頭不是這個形狀，是另外的形狀，還會不會有更加神奇的變化？但是，作者偏偏更喜歡對“一”生萬物的挑戰，在第一本“小石頭”之后，又推出了第二本《小石頭變變變》和第三本《小石頭的新魔法》。在《小石頭變變變》中，又有10個新形象被想象了出來，而在第三本繪本里，還是那個形狀的小石頭，卻從10個依次變到1個，設計出了與前兩本不同的形象構成方式。通過這樣的挑戰，這一系列繪本作品的創意品性更高，對孩子的思維拓展啟發更大，甚至讓閱讀的樂趣也變得更加豐富了。

對“一”的不斷挑戰

毫無疑問，左偉的“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包括她的新作《好饞嘴的媽媽》）成為了具有極強的辨識度的作品，因為它們已經形成了一個獨特而統一的藝術風格——它們是視覺想象繪本。所謂視覺想象繪本，就是用視覺想象來構思，以視覺想象為主體支撐的繪本。可以說，視覺想象繪本更具有繪本的藝術質感，更接近繪本想象力的遠方地平線。

但是，視覺想象繪本創作的難度也很大，作品為數不多，因此，可以說左偉的“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為中國原創繪本創作平添了一種珍貴而難得的藝術風格。想象通常有兩種，一種是“再現事物的形象”的想象，一種是“以新的方式，依據不同的秩序把那些形象結合起來”的想象，后一種想象也可以說是創造性想象。“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就是這種創造性想象，因為它“以新的方式”，讓一顆看起來平常無奇的小石頭，有了神奇的“一”生萬物的可能性。

語言表達中的“萬物”

“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的語言表現形式也體現出作者別出心裁的創意。《好神奇的小石頭》全書采用一段散文、一首童謠，反復交替，形成了文字語言有規律的節奏變化。到了創作《小石頭變變變》和《小石頭的新魔法》時，喜愛兒歌的作者干脆全部采用了童謠這種語言形式。

胡適曾說“語言文字都是人類達意表情的工具;達意達得好，表情表得妙，便是文學”。那么節奏明快、韻律優美、朗朗上口的童謠，可能就是屬于孩子的最好的文學之一，這樣的達意、表情不僅使小讀者不自覺地就感知和注意到它們，而且還能夠產生既悅耳又悅心的藝術效果。試想一下，當繪本中的小石頭變成一只鴨梨時，語言不是“大鴨梨，甜又脆，小朋友們排好隊”這樣的讓孩子產生共鳴的童謠，而是用了“變成了一只鴨梨”的“說明文”，畫面對小讀者的吸引力肯定是直線下降的，也一定破壞了孩子在看到小石頭變身之后的那種驚喜。

所以，“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里的童謠是真正以兒童為本位創作的，它帶給孩子超越平庸現實的神奇性——“小飛船，嗖嗖嗖，帶著朋友去遨游”;有歡迎孩子來一起猜謎的游戲性、互動性——“小石頭，有四個，忽忽悠悠花上落”;它讓孩子有親情和友情的共鳴——“下雨了，樂悠悠，蘑菇有了新朋友”;它更是充滿了孩子有的期待與歡樂——“嘩啦啦，嘩啦啦，鯨魚表演開始啦”;它是孩子最需要的安全感的代言——“小老鼠，上燈臺，一直玩到媽媽來”;雖然不是認知性繪本，但同樣蘊含著透徹的認知性——“小企鵝，白肚皮，扭搭扭搭在南極”......

視覺想象的創作手法、童謠的語言表達方式，讓《好神奇的小石頭》成為松居直所說的文與圖是乘法關系，而不是加法關系的那種繪本，整體散發著“一”生萬物的無盡魅力。

特別需要介紹的是，獨立音樂制作人小鶴還為“好神奇的小石頭”系列繪本量身創作了繪本音樂，強化了繪本中那些童謠的音樂性，讓一本繪本真正能夠在藝術領域表現出“一”生萬物的最大可能性。

朱自強

學者、翻譯家、作家。中國海洋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副會長。出版有《朱自強學術文集》（10卷）以及《兒童文學概論》《親近圖畫書》等個人著作10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