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市觀鳥協會 不止步于觀鳥

李璧如

拾級而上，推門走入珠海市觀鳥協會，就如同來到一處布置溫馨的“愛鳥之家”，一路上都是各種鳥類的知識介紹與攝影作品，自然公益課堂中央矗立著一株“常青樹”，上面棲息著可愛的小鳥玩偶。尚未撤換的海報告訴我們，一場關于黃嘴白鷺等珍稀水鳥同步調查項目研討會剛剛落下帷幕。

9月19日，受廣東省林業局的委托，珠海市觀鳥協會協同廣東省內三家協會承接了廣東省七市黃嘴白鷺等珍稀水鳥同步調查項目。在不久前的5月，觀鳥協會的調查人員途經橫琴島南灣的一片開闊灘涂，發現了珍稀水鳥黃嘴白鷺，這是黃嘴白鷺繼2010年4月首次出現后相隔十年再次現身珠海，這一次不僅獲得了黃嘴白鷺在珠海地區第一個野外清晰的影像記錄，并且刷新了橫琴島的鳥類新紀錄。

發現黃嘴白鷺的珠海市觀鳥協會，聚集著一群鳥類的觀察者與記錄者。因熱愛而相聚，也因熱愛而堅持，觀鳥協會成立7年以來，他們觀鳥，并且從不止步于“觀鳥”。

是求知 也是熱愛

對觀鳥愛好者而言，能觀察到一只珍稀鳥類，無疑是最令人激動滿足的事情。而觀察到黑臉琵鷺、黃嘴白鷺等珍稀鳥類、頗有“鳥緣”的珠海市觀鳥協會會長郭竣工，她真正開始進行觀鳥活動，其實僅僅起始于協會建立的一年前。

郭竣工一直愛好攝影，并且關注珠海本土的生態環境。2012年，郭竣工在海邊拍攝，一名小孩突然指著不遠處的鳥兒問她：“阿姨，這是什么鳥，是海鷗嗎？”孩子天真又充滿期待的問題，郭竣工卻無法回答，她發現自己原來不曾真正了解這些出現在鏡頭中的動物們。那個冬天，成群的鷺鳥正站在無人的漁船上，有些如雕塑般默然佇立，有些正彎著長頸覓食，郭竣工望著它們心想，如果我什么都不明白，如何告訴這個孩子正確的答案呢？

郭竣工開始查閱相關的鳥類資料，原來孩子詢問她的鳥兒并不是鷗類，而是一只白色的鷺鳥。可是白鷺又分為小白鷺、中白鷺、大白鷺，有人說白鷺的嘴巴是黑色的，有些人說是黃色的，又有人說它的腦后會有兩根辮子……她逐漸被鳥類吸引，并且開始參與珠海各類觀鳥活動，還會前往外地進行觀鳥。

2013年，郭竣工前往福建閩江河口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觀鳥，那里不僅有福建省觀鳥協會，而且棲息著中華鳳頭燕鷗——這是中國最珍稀的鳥類之一，在世界鳥類紅色名錄上被列為極危物種，是極端接近絕種危險的最嚴重等級。

“當時傳言全世界只有50只中華鳳頭燕鷗，我心想，我要是能看到這五十只的其中一只，那我太神奇了。我心里一直想著這件事，還向福建省觀鳥協會的會長說，如果能看到它，我回珠海后也辦一個觀鳥協會。”回到珠海后發生的事情不言而喻，但是在敘述中，郭竣工一開始隱去了那次閩江河口之行的結局。她究竟有沒有看到那珍稀的“五十分之一”？直到后來追問，她才笑著回答：“看到了。”

自稱“半路出家”的郭竣工，始終對觀鳥懷抱著一種旺盛的求知欲。在觀鳥協會成立后，她與協會老師一同在野外觀鳥，即便老師已經介紹了觀察到的鳥，她仍會記住它的名字與外表特征，回家后在網上進行搜索對比，如果實在拿不準，還會在第二天繼續驅車前往觀察，不滿足于一知半解，而是一定要研究得水落石出。郭竣工回憶，她曾在一個月內60次前往淇澳島，“有時候我們清晨第一次觀鳥后回來，中午有人說那只鳥又來了，就再次前往觀察它，下午五點時又有人說，那只鳥還在，這樣一天就跑了三趟。”

提起印象最深的觀鳥經歷之一，郭竣工想起了觀鳥協會成立后不久，他們在淇澳島發現了珍稀鳥類黑臉琵鷺。那天正好是郭竣工帶領隊伍在淇澳島上觀察鸻鷸，冬季海風蕭瑟逼人，在成群的鸻鷸中，她看到了一只低著頭的鳥兒。這個身影甫映入眼簾，郭竣工立刻鎖定這是黑臉琵鷺，聲音顫抖地向隊員們說：“黑臉琵鷺！”他們拍攝下來的珍貴照片很快發送至自然保護區，又從保護區發送至省里的專家，專家們一度懷疑這只鳥不是黑臉琵鷺，但最后確認這是一只黑臉琵鷺的亞成鳥。這也是珠海在淇澳紅樹林保護區首次發現有黑臉琵鷺棲息，并形成了珍貴的影像資料。

“先要認識鳥，然后才能觀察鳥。”觀鳥從來不不是“看見”那么簡單，要想看見鳥兒，就得知道去哪里能看到鳥兒，而在看到鳥兒之后，還得將它辨識出來，這些都需要了解鳥的種類與習性。在“緣分”之外，觀鳥更需要的是恒心、毅力與熱愛。

觀察鳥 更關心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本合適的鳥類圖鑒，能對野外觀鳥、拍鳥提供極大幫助，在珠海本地，就有一本寶貴的《淇澳鳥類圖鑒》。作為這本圖鑒的主編協會，觀鳥協會最引以為傲的地方之一就是整本圖鑒的每一張圖片都是在淇澳島上攝影所得，這就不能不提起這本圖鑒中提供了96%配圖的“首席攝影師”，張福慶。

張福慶是一位資深觀鳥者，也是一位生態攝影師。最初張福慶主要拍攝自然風光，但是拍攝自然過程中，他發現對比其他動物種類而言，鳥的種類繁多，叫聲婉轉，體型各異，擁有獨特的吸引力。而且對攝影而言，鳥類是富有挑戰性的拍攝對象，在自然環境下成長的鳥懼怕人類，人類因此需要想方設法才能拍攝到出色的鳥類圖片。張福慶總結出了拍攝鳥類的經驗：“動作要快，而且不能打擾它。有些鳥兒在有人靠近時，馬上尖叫一聲迅速飛起，它的聲音是很恐懼的，也有許多鳥兒不發出聲音，但同樣受到了驚嚇。”

張福慶擔心鳥兒受驚，并非全然因為它給拍攝帶來的挑戰，很快，他就提到了另一層原因。在金灣的濕地上觀察與拍攝鷗類時，張福慶遠遠地看到許多黑翅長腳鷸在該處筑巢。在觀察的過程中，他們發現鳥類的存活率特別低。由鳥蛋成為出殼小鳥，幾乎要歷經“千難萬險”，鳥蛋可能會被其他鳥類啄食，也可能被人類與其他動物破壞，就連螞蟻也會欺負它們。除了這些直接原因外，驚嚇是一種人們鮮少意識到的破壞，鳥兒們受到驚嚇后很可能會暫停孵育，甚至棄巢。張福慶就發現濕地上有棄巢的痕跡，幾枚鳥蛋孤零零地躺在砂礫上，已經失去了被孵育出殼、獲得生命的機會。

鳥類極易受驚，但是在夏季鳥的繁殖期，張福慶觀察到許多鳥類為了保護后代表現得十分勇敢。“如果我們來到了鳥兒的棲息地，鳥兒們會采取兩種方法，一是跑到別的地方把闖入者吸引開，二是在闖入者的上方一邊尖嘯一邊盤旋，企圖驅逐闖入者。”現在張福慶在野外觀鳥時，遇到類似的情況就會知道附近有鳥窩，并且不再貿然進入這個場地。為了不驚擾鳥兒，有時候，張福慶與隊員們會提前放置好攝像機，再退到足夠遠的距離，只使用望遠鏡來觀鳥。在攝像頭記錄下來的畫面里，可以看見鳥兒先是警惕性很高地在鳥窩附近逡巡觀察，好一陣子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到鳥蛋上，開始孵育。

這些年來，張福慶的足跡遍布紅樹林濕地、潮間帶灘涂、農田、林地、魚塘等不同生境的每個角落，數十萬次用快門定格鳥類的生態。理解鳥被驚擾的恐懼，為棄巢而深感痛心，在張福慶對鳥類習性了如指掌的背后，是他對鳥類長期的觀察、學習以及真摯的熱愛。與張福慶一樣，觀鳥協會的成員在觀察、拍攝鳥類的同時，也對鳥類的生存與生態進行記錄，呼吁人們愛護生態與自然。觀鳥協會長期舉辦保護海岸線行動，這也與鳥類息息相關，保護海岸線也就是保護鳥類，如果灘涂被破壞，鳥類的家園也將不復存在。

公益 科研 凝聚的觀鳥者們

郭竣工一天往返三次淇澳島的求知與熱愛，張福慶對濕地棄巢的關注與記錄，只是兩道縮影。在觀鳥協會中，還有無數與他們同樣愛護鳥類、志同道合的成員。觀鳥協會一直活躍在鳥類與自然生態有關的領域，2019年，協會獲得珠海市社會組織評估等級5A級稱號。

作為一個環保公益類的社會組織，觀鳥協會組織了大量自然觀測活動與環保宣傳活動，并且時常組織清除鳥網、守護海岸線、海灘清潔日、走入中小學校進行科普等公益活動。面向公眾科普，讓更多人認識鳥兒、保護鳥兒是他們一直努力的目標，自2015年以來，協會與北京師范大學-香港浸會大學聯合國際學院合作進行“每周一鳥”宣傳活動，每當周末，大學生志愿者們就走進珠海各個社區公園，向游人們進行珠海常見鳥種的科普，每周僅僅介紹一種鳥類，至今已介紹24種常見鳥。

觀鳥協會的成員中不乏各類自然生態方面的專家與愛好者，為團隊帶來有力的科研支持。在面向公眾進行公益科普的同時，觀鳥協會也正進行鳥類科研工作，例如進行珠海市常規的鳥類調查監測以及全球范圍的黑臉琵鷺分布調查等聯合性調查，并且承接政府相關部門委托各類項目。如果說觀鳥源于興趣與熱情，科研調查則更需要責任與能力，此時的“觀鳥”同時意味著早起摸黑、日曬雨淋、蚊蟲叮咬、日日不輟的堅持……但是這些櫛風沐雨的辛勞，都消弭在觀察到珍稀鳥類的滿足感與數據完善的成就感之中。2018年7月，珠海市市政和林業局委托觀鳥協會在一個月內完成鳳凰山自然保護區的科學考察，調查保護區范圍內的鳥類品種與保護措施；2018年12月，觀鳥協會與廣東珠海淇澳—擔桿島省級自然保護區合作編寫的《淇澳鳥類圖鑒》出版，上面記錄在淇澳島上觀察到的野鳥種類182種，為迄今最完整的淇澳鳥類記錄。

觀鳥協會既有“觀鳥”之名，“觀鳥”自然也是琳瑯滿目的活動中的重中之重。每年，觀鳥協會都會固定舉辦海島與留島的大型觀鳥邀請賽，觀鳥協會首創2016年首屆泛珠三角珠海海島觀鳥邀請賽，在2018年起更名為粵港澳大灣區珠海海島觀鳥邀請賽，近年來規模不斷擴大，邀請的隊伍也越來越多。

觀鳥這種“自由心證”的活動，要如何進行比賽？觀鳥比賽的具體內容，是每支隊伍按照不同的路線進行觀鳥，比較不同隊伍在規定時間內觀察到的鳥類種類數量。觀鳥者用望遠鏡觀察到鳥類并記錄下來，即為觀察成功。

這個規則看似寬松，實則不然，觀鳥賽的裁判如果對參賽者所提出的某一只鳥存有疑問，會請他詳細描述那只鳥的外表特征，還會請整支隊伍的成員分別進行描述，對照觀測的是否一致。每一屆觀鳥賽還會設定不同的主題，比賽之余，來自各地的隊伍能齊聚一堂，共同交流探討。

“我們的觀鳥邀請賽，目的并不是要在島上看到多少鳥，而是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共同探討如何保育海島上的鳥，如何推動民間組織促進保護鳥類。”郭竣工說。近年來觀鳥賽中觀察到的鳥類數量越來越多，這既是出于參賽的觀鳥愛好者人數不斷增加，由最初的三四支隊伍擴展到到現今二十余支隊伍，另一方面也說明珠海的生境不斷改善。

“倉廩實而知禮節”，隨著社會文明發展，尊重生態是人類與自然相處時應當持有的禮儀，而斑斕的鳥類作為自然生態中的一員，也應當受到人類的尊重。秉承這樣的理念，觀鳥協會的成員們發自內心地愛護著鳥類，并且用行動感染身邊的人。對他們來說，“人與自然和諧”的愿景不僅僅是一個口號，更是一種身體力行，持之以恒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