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紅樹林 觀鳥自在 療愈身心

龍芊霓

“看，這里有一只鷺鳥在覓食。白鷺屬于留鳥，在珠海比較常見。”我們順著秋楓指著的方向看去，透過一片蔥蘢，一只白色的鳥兒正在水塘邊休憩，或許是發(fā)現(xiàn)有人正在偷看它，沒多久鷺鳥便撲翅起飛，在水面滑翔一段距離后消失在塘邊的草叢里。得益于珠海獨特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我們能在生活中輕易尋到許多不同類型的自然生靈。秋楓是一位自然愛好者，平日里，他與伙伴深入不同的自然區(qū)，識花辨草，觀蟲聽鳥，有著豐富郊野探索經(jīng)驗。秋楓常在朋友圈內(nèi)分享他的各種戶外見聞，讓看的人滿是羨慕與神往，于是我們決定跟著秋楓同行觀鳥。

晨觀飛鳥

在確定出發(fā)時間前，秋楓查詢了近幾天的潮汐時間與情況，最后他判斷早上7點左右是較為合適的觀鳥時機。“每天清晨是鳥類活躍的時期。紅樹林較為常見的鷸鸻類、鷺類等水鳥一般在泥灘上覓食，逐潮水進退，當潮水上漲淹沒泥灘時，多數(shù)水鳥會飛往它處。”和林鳥相比，水鳥更適合初學者入門觀察。水鳥一般在視野寬闊的水面活動，只要觀鳥者將視線移向水面，幾乎都能有所收獲。10月的清晨，我們驅(qū)車趕往淇澳紅樹林自然保護區(qū)。一路沿海岸行駛，此時太陽剛剛浮出海面，碎金撒落，熟悉的日月貝被包裹在一片霧氣朦朧的溫柔中，目之所及，皆披上一層金色。一路攬獲城市美景，我們突然意識到，在欣賞城市這件事上，我們往往對遠方充滿想象，而常忽略近在咫尺的美好，不由得對接下來的觀鳥之行更是期待。

抵達時，秋楓已在約定地點等候，只見他脖子上掛著雙筒望遠鏡，手提“大炮筒”相機，有備而來。“在自然環(huán)境里，隨機事件經(jīng)常發(fā)生，可能會有未知的驚喜。”即便是經(jīng)常去紅樹林的秋楓，每次出發(fā)他都興致滿滿。有秋楓帶路，我們的觀鳥之行輕松不少。不過秋楓有些擔憂：“今天風有些大，而且我看門口這些池塘的水位比我想象中要高，可能看不到太多鳥，我們先去看看情況。”珠海淇澳島位于東亞—澳大利亞候鳥的遷徙路上，是候鳥南來北往越冬地和停歇站之一，不同季節(jié)，鳥類種類與數(shù)量會有所不同。我們觀鳥時還不是淇澳紅樹林遷徙鳥的高峰期，但對入門者而言已經(jīng)足夠奇妙。

站在淇澳島紅樹林入口，放眼望去，水塘邊到處是蘆葦、香蒲染黃的秋景，道路兩旁的銀葉樹正值結(jié)果期，每棵樹都落了不少棕色的果實。偶爾有風刮過，附近的植物搖動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時有鳥借風起飛。“現(xiàn)在聽到的是珠頸斑鳩的聲音。”秋楓低聲和我們說道。秋楓說的珠頸斑鳩是我國南方地區(qū)常見的一種斑鳩，俗稱“野鴿子”，因其頸部兩側(cè)為黑色，密布白色點斑，像“珍珠”散落在頸部，因而得名“珠頸”斑鳩。鳥種普通，卻正好方便初學者熟悉常見鳥類。經(jīng)常在紅樹林觀鳥，秋楓對尋找鳥兒的蹤跡頗有技巧，能在風中分辨出鳥兒的聲音與種類，并且依聲尋找到鳥兒的位置，一路上我們不時就能得到他的示意：這里有一只鳥。大家都看到鳥兒后，秋楓會詳細地告知這是什么鳥，如何觀察它，以及它的習性。問及初學者要如何才能變得和他一樣能練成“聽聲識鳥”的絕活，秋楓卻謙虛解釋，不少觀鳥者都會這項技能，“現(xiàn)在也有不少聽聲識鳥的手機軟件和小程序，有興趣可以下載體驗一下。不過有些鳥會模仿其它鳥類的鳴叫聲。如果有難以分辨的，還可以錄下它們的聲音，上傳到一些鳥類愛好者的群里問問。聽多了慢慢就能分辨清楚。”

除卻聆聽聲音，觀察鳥類的形態(tài)也不可少。一路走走停停，秋楓帶領(lǐng)著我們觀察正在附近停留的各種鳥類：在池塘里游泳的小？？，站在電線上的棕背伯勞，在小泥堆上整理羽翼的喜鵲，林間一閃而過的翠鳥，甚至還有大搖大擺在水泥路上散步的白鹡鸰和八哥……步行沒幾步，秋楓發(fā)現(xiàn)一只停在池塘里的蒼鷺。蒼鷺似乎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正在觀察它，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水面，身披灰白羽毛，頭頂黑羽，像是戴著一頂小黑帽。秋楓舉起相機對著蒼鷺拍照記錄，蒼鷺也非常配合一直沒有要飛走的意思。我們凝神屏息，希望能離它再近一些。顯然，我們還是驚擾了它。不一會兒，蒼鷺便展翅飛走，即便如此也讓我們心底大呼滿足：蒼鷺雙翅展開后目測有1米余寬，激起一陣水花，場面震撼。“池塘對面電線上站著一只棕背伯勞。”秋楓提醒我們注意觀察它的喙，“棕背伯勞的喙是鉤形，它有儲存食物的習性。這種鳥以昆蟲為主食，也會捕食青蛙。棕背伯勞在飽腹時捕獲到食物，喜歡將其掛在高處。”若不是秋楓提醒，我們很容易忽略觀察棕背伯勞的喙，甚至不會了解到棕背伯勞儲藏食物的行為。

問起秋楓為什么會知道這些鳥會出現(xiàn)在這些地方，他說實際上很簡單，根據(jù)鳥類的不同習性，可以觀察周邊的自然環(huán)境。比如，棕背伯勞喜歡在電線上或是木桿上停留，因為這些地方視野比較好，而且水塘邊蟲子較多，適合捕食，將周邊環(huán)境逐一匹配下來，選擇滿足條件的地方重點觀察就容易發(fā)現(xiàn)。觀鳥在很多時候，也是觀察自然環(huán)境，哪里能滿足鳥類的生存環(huán)境需求，哪里就有可能發(fā)現(xiàn)你想要觀察的鳥。

觀鳥更觀心

“怪不得我說水位怎么高！原來是西涌水閘沒有打開！”眼看筆直的水泥路快走到盡頭，秋楓看著盡頭的泥塘興奮起來。原來紅樹林保護區(qū)對入口處的池塘進行了改造，作為外部灘涂的補充，有時會人為調(diào)控水位，以保護紅樹林片區(qū)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我們要不去里面看看？說不定還能趕上！”初次來紅樹林的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剛剛看到的僅是紅樹林中極小的一部分，隨即跟著秋楓往島北部鶴咀觀鳥亭趕去。

快要到達觀鳥亭前，要經(jīng)過一條不太好走的小道，沙石裸露，散落著不少塑料廢棄物。秋楓一邊挑選著落腳地，一邊和我們解釋，這些是漲潮時沖入的“海漂”。“因為漲潮時海水會漫入這里，帶來垃圾，退潮后垃圾就停留在這里出不去了。經(jīng)常有志愿者來這邊清理垃圾，看這個情況，近期我們又得來一次。”面對眼前的垃圾，秋楓滿是擔憂與無奈。雖然人們的環(huán)保意識有所提高，但依舊遠遠不夠，動物極有可能因這些垃圾而受傷，這也是秋楓一直以來堅持引導人們學習與自然相處的原因之一。

來到觀鳥亭時，日頭已經(jīng)起來。海水退去，視野廣闊，若不是風中的海腥味提醒，恍惚間讓人誤以為遠方的輪船是在地面上移動。露出的灘涂上，數(shù)不清的彈涂魚正在彈跳。不遠處幾只鷺鳥正在覓食，遺憾的是沒有遇到大型鳥群。“水位太遠了，最好的是潮水不斷往前趕，覓食的鳥跟著往前走，這樣能看到比較多的鳥，但今天潮水太遠了。”通過望遠鏡，看清灘涂上鷺鳥的樣子，純白的羽毛，黃色的長嘴，正在灘涂上踱步。只見它時而前行，時而橫走，偶爾又停下腳步，將尖尖的嘴埋入泥水中，不一會兒便飛快抬起頭咽下，不斷重復，大快朵頤的樣子，想必也是個“吃貨”。

看完鷺鳥從觀鳥臺原路返回，我們才放松心情觀察起周邊的紅樹林特有植物來，不時有蝴蝶與蜻蜓飛舞而過，密林間的灘涂上散布著數(shù)不清的小地洞，地洞周圍滿是紅色小螃蟹，感知到有人靠近它們便趕緊快步散開躲起來。但沒多久，它們又會放松警惕地出來散步。這一路上有太多讓人好奇的地方，我們已經(jīng)無論是觀鳥還是觀植物，一路上都追著秋楓不斷提問。秋楓也極有耐性，逐一地詳細解答，并且還能講幾個與它相關(guān)的趣味故事。

“這是弧邊招潮蟹的穴，注意看，它們有的兩個螯大小不一樣，大小不一樣的是雄蟹，大螯用于和其它雄蟹搏斗或是向雌蟹求偶。再看看它們的眼睛，很特別，像是一對火柴棒一樣。招潮蟹的生活習性和潮汐相關(guān)，漲潮時它會揮舞大螯，像是在召喚潮汐。潮水即將到來時，它們又會迅速鉆入洞里并用一團淤泥塞好洞口，即使潮水進入洞穴，洞內(nèi)還留有一些空氣可以呼吸。”此外，弧邊招潮蟹的領(lǐng)地里還生長著不少樹根，以樹干基部為中心，側(cè)根向外呈輻射狀延伸出像板墻的翼狀結(jié)構(gòu)，“這是銀葉樹的板根。一些樹冠較大的喬木為了穩(wěn)定，以莖根部四周延伸來壯大自己。周圍的螃蟹洞可以給土壤透氣，利于紅樹林植物生長。它們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循環(huán)生態(tài)系統(tǒng)。”

其實觀鳥只是秋楓與自然交友的方式之一，除此之外，他還熱衷于植物觀察與夜間觀蟲。“我2003年生過一場大病，當時因為身體情況不好，所以才常獨自往山上走和自然接觸，開始觀察起途中見到的植物，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點？漸漸地了解積累起來，我的身體也慢慢康復。自然很神奇，它治愈了我。”回想起剛剛秋楓帶著我們趕路時健步如飛的身影，很難想象他曾是一位重癥病人。17年的自然知識積累，秋楓能辨識珠海3000種以上的花鳥魚蟲，隨手指一個身邊的植物他能第一時間說出它的詳細信息，觀察自然是現(xiàn)在秋楓最大的愛好。“你看，我現(xiàn)在50多歲，身體還不錯吧？”談起自然給自己帶來的變化，秋楓一臉愉悅。“不過，對于完全不了解自然的人而言，從植物入門會相對簡單。因為植物不會動，比較好觀察。我觀鳥是近幾年開始的，2019年到現(xiàn)在我觀察到了200多種鳥，將來應(yīng)該還會遇到更多。”

漫山植物、郊野昆蟲、林間飛鳥、水中游魚，豐富的生命都在等待著好奇的人們?nèi)ヌ剿鳌Ａ私獾迷蕉啵飾髟礁兄江h(huán)境和諧的重要性。現(xiàn)在，他不但享受自然的快樂，還積極參與、組織各類自然知識宣傳與保護活動。2020年初，秋楓所在的珠海市地理與自然學會和珠海淇澳—擔桿島省級自然保護區(qū)，共同發(fā)起“珠海市第一批自然教育志愿者培訓”項目。作為項目的倡導者，主要負責人之一，秋楓幾乎每個周末會趕往淇澳島，對志愿者進行培訓或是親自帶著游客在保護區(qū)內(nèi)導賞。事情繁瑣，秋楓卻樂在其中。“有時還到學校給孩子們講課，現(xiàn)在學校的環(huán)境都很好，在校園里和孩子們一起成長的不止有老師同學，還有很多自然生靈。帶孩子們認識學校里的植物與動物，并作觀察記錄，也許會萌發(fā)一些熱愛自然的種子。”經(jīng)驗豐富的秋楓正適合成為孩子們與自然交友的引路人。秋楓表示，孩子們通過認知身邊的環(huán)境，發(fā)展成觀植物、觀蟲、觀鳥，從而喜歡上自然，延伸至關(guān)注環(huán)境保護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一次校園活動結(jié)束后，秋楓在朋友圈分享道：“把自然美景搬進課堂，把環(huán)保種子播進心田，還祈愿他們在人生的旅途中偶爾能想起家鄉(xiāng)的靈動生命并得到慰藉。”對秋楓而言，觀察生活環(huán)境，是如“微雨潤物，滋養(yǎng)心田”一樣的存在。觀自然，更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