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物抒懷

左讀范文

舊時手帕

手帕是什么時候從衣兜里消失的？已經沒了具體記憶。只知餐巾紙走進生活之后，也沒刻意摒棄，手帕就自然不見了。想當年，誰會沒一條手帕？哪怕再窮的人也會扯塊破布塞在衣兜里。

少時，擁有一條漂亮、質地高檔的手帕，是足可以在伙伴們面前顯擺的。我突然想到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一條粉紅色絲綢手帕。那是一位大城市來的貴客送給我的小禮物。從來都是用布帕擦鼻子的我，突然擁有了這樣“高貴”的絲帕，竟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那條粉紅絲綢手帕我一直舍不得用，直到自己辮子長到腰部時，才拿它把兩只辮子連在一起，再結成蝴蝶結。那只粉紅的蝴蝶在腰后就那么一直翻飛著，不知引來了多少艷羨的目光。

我由手帕聯想到母親。愛面子講究儀表的母親，身上是從來不缺一條干凈手帕的。她常跟兒女們說，從一條手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邋遢或干凈。手帕潔凈，說明那人勤勞愛清潔。相反，一條手帕掏出來臟污污的，一看就令人惡心。

母親還常給孩子們講故事，講從前女子是怎么利用手帕裝飾自己。她說她們那年代，年輕女子穿旗袍和繡花鞋，走路不能風風火火，要輕輕巧巧地講究姿態的嫻靜。那時手帕也精致，有綢緞的，有白竹布挑花的，有蘇繡的，有十字繡的，非常好看。

早上起床，穿好旗袍，必定要拿條漂亮手帕掖在腋下，把手帕一角掖進扣袢里，大部分露出來。身腰裊裊，手帕飄飄，那好看是不亞于把手帕扎在辮子上的。母親認為，她們青年時代的打扮，要比現在的年輕人有品位。我知道，那是母親在懷舊。

見過有些老年人，把手帕隨便掖在斜襟褂子的紐扣上，并不好看，我以為那是為了方便省事。聽了母親的講解，才知道原來那是前代人的習俗，被那些老年人保留了下來。

母親說，給漂亮女子做裝飾的手帕，一般不好意思用來揩臟。擦過了鼻涕又掖在旗袍上必定不雅，因此另外還會有備用的手帕藏在手袋里。

孩子在野外沒戴帽子時，母親常把一方手帕搭在孩子頭上遮太陽。孩子乘涼時如沒穿兜肚，母親也會拿條手帕搭在孩子肚臍上，說是遮個風。婦女串門，碰到要好的要送點小吃的，往往就是拿條手帕把東西包著帶回家。居家過日子的女人所有的手帕，基本上都是為了耐用實在，布料也以結實為主。像那綢緞手帕，也只有不做粗事的富貴人家女子才會佩帶。

一條手帕，在農人手里是抹汗的，在孩子手里是擦鼻涕的。而在青年男女之間，搖身一變，又成了愛的定情物。

《紅樓夢》里賈寶玉送兩條舊帕與林妹妹。林妹妹細心揣度，情意纏綿中揣出深意，遂寫出《題帕三絕》。林妹妹獲悉情變后，泣淚滴血，焚詩毀帕命歸黃泉。此帕令多少癡情男女涕淚不止??！

“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這首民歌能在民間廣為流傳，就是因為手帕在愛情中所起的作用。據說，把自己的相思和心事寄托于手帕，利用手帕傳遞情意，以手帕為媒介而定情，自古就是民間的習俗，并且形成了一種文化。這樣價廉物美的愛情婚俗文化，對于現代的年輕人來說，可能是無法想象的。

我想，隨著手帕的遠去，失掉的可能不僅僅是愛情文化，更有那生活中可歌可戀的點點滴滴。

（作者潘愛婭，選自《思維與智慧》2019年第11期）

亮點借鑒

一條手帕不僅用途廣泛，而且蘊含深情，成為人與人之間心靈溝通的載體。本文先寫“手帕消失”，再引出對往事的追憶，不僅語言質樸，而且感情真摯。小小的手帕承載了太多的故事，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有母親講述的，還有從書中讀到的……作者以“手帕”為主線貫串始終，揭示了一種文化現象，也讓懷舊顯得更為必要。

右寫文章

老 墻

李思敏

我站在外婆家的水泥墻前，心中閃過淡淡的惆悵。

我是外婆撫養長大的，兒時的記憶里最深刻的就是眼前這面老墻。那時的老墻，是籬笆圍起來的。雖然那時候伙伴不多，但有了老墻，我的童年也分外精彩。

外婆知道我愛在墻邊玩耍，便特意在墻邊種了花花草草。春夏秋冬，墻邊總是上演著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的好戲，我都有些應接不暇呢。

墻邊有一口不清楚年代的老井。那時我不喜歡在屋子里洗漱，總是蓬頭垢面地跑到井邊，從井里打點水上來撲臉，漱口。水冰涼冰涼的，十分舒服。到了夏天，我就用老井里的水冰鎮西瓜，吃得暢快極了。

記得那時我最愛和表姐玩“講課”的游戲。我們在老墻上釘了一個木板做黑板，用黑木炭做粉筆，表姐當老師，我當學生。那時我4歲，表姐教我最多的就是“ɑ”“o”“e”這些拼音，幼年的我總是認為跟讀很自豪，也不顧嗓子能否受得了，大聲地讀著。

我的聲音引來了很多老奶奶圍觀，她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每當這個時候，我們便更加得意了，表姐認為是她教得好，我認為是我讀得好。于是她更加賣力地教，我更加賣力地讀。

老墻雖低矮，卻從不擔心有小偷進來。鄰家燒了好菜，一定會盛出來給隔壁的人嘗嘗。那些菜越過老墻，香味鉆進我們幾個饞貓的鼻子里，我們的口水就流了下來。一些獨自在家的孩子，只要托付給隔壁鄰居，保準老老實實，開開心心。

然而老墻卻在我8歲那年消失了。

那天，午睡過后，我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突然，聽見“轟”一聲，我下意識跑出去，老墻被推倒在地，我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外婆看我怔住了，走過來說了些我聽不懂的話：“我也不想這樣，但現在要防著人??！”

防人？為什么？發生什么事了？一個個問號在我腦中不斷疊加。我直愣愣地看著幾個工人在修筑一堵更高更厚的墻。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村里發生了幾起盜竊案，大家都把低矮的籬笆墻換成了密不透風的水泥墻。

高墻砌好了，人與人之間也樹起了無形的堅固的墻，童年也不再是我記憶里的模樣。后來，我跟爸爸媽媽回到了城里。城市里，人們忙忙碌碌，走出房子就鉆進車子，回到家里就關上了門，隔壁鄰居一年半載都見不上一面。小區四周都是一堵堵高墻，冷漠無情地屹立在那里。

回到外婆家時，我會在墻邊徘徊，可是再也看不到墻外的風景，再也不能爬到墻頭玩耍了，只有那口老井，還在提醒我這里曾經有一堵老墻。

長大以后，關于童年的記憶越來越少了，唯有那堵老墻，那些發生在老墻邊的事，仍然記憶猶新。

（湖南常德市淮陽中學）

點評

小作者圍繞“老墻”寫了“我”童年時在老墻邊快樂玩耍、與鄰居友好相處等事情，表達了“我”對童年時人與人之間美好純潔的感情的留戀。然而，隨著老墻的倒塌，新的高墻的筑起，人與人之間的友好、信任等都漸行漸遠，這是小作者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小作者由有形的高墻寫到心中無形的心墻，主旨深刻，發人深省。

（王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