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千余萬元的城管局長

江舟

海南省海口市龍華區城管局原局長吳丕華利用職務便利幫助他人承攬拆違工程，非法收受1227.8萬元。此案偵查終結后， 移送海口市檢察院審查并向法院提起公訴。2019年3月12日，海口市中級法院依法公開開庭審理此案，一審法院以吳丕華犯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數罪并罰，判處吳丕華有期徒刑14年，并處罰金300萬元。吳丕華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2019年12月5日， 海南省高級法院二審認為，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據此，該院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拆違工程中收受600萬元

臨近知天命之年的海口市龍華區城管局原局長吳丕華，2015年3月至2016年7月擔任城管局局長期間，利用手中權力幫助他人承攬拆違工程，在拆除違章建筑、處罰違章建筑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隨著時間的推移，吳丕華嘗到了甜頭，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案卷資料顯示，吳丕華在擔任房管局長期間，先后收受16人財物及煙酒等物品，合計人民幣1227.8萬元。

2015年3月，吳丕華剛出任海口市龍華區城管局局長后，一些工程老板就把目光轉向了他，期待用錢從這位城管局長手里得到更多的賺錢機會，而吳丕華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于是便有了赤裸裸的互惠互利，最終是雙方各有所圖，各得其益。

案卷資料顯示：掛靠在海南安利鑫拆遷工程有限公司的拆遷工程老板黃德強，2015年5月初，聞聽龍華區要加大拆除違章建筑工程的力度，并有幾處違建工程急于拆除。黃德強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經四處打探、托人介紹，很快便結識了吳丕華，一來二往，二人關系日漸密切。2015年6月上旬的一天，黃德強直言不諱地向吳丕華提出，想承攬龍華區要拆除的違章建筑工程。

早就明白黃德強心思的吳丕華，隨即與黃德強一拍即合，最終兩人商定，吳丕華幫助黃德強承攬龍華區城管局的拆違工程，作為回報，黃德強將拆違工程款的50%作為好處費送給吳丕華。很快，經過一整套的招投標程序，黃德強掛靠的海南安利鑫拆遷工程有限公司中標龍華區城管局的拆違工程。吳丕華利用任龍華區城管局局長的職務便利，將龍華區城管局的拆違工程的大部分項目都交給黃德強承攬。

一天，黃德強邀請吳丕華在海口一家茶樓喝茶并商議如何兌現好處費事宜。為安全考慮，兩人最后敲定：用黃德強之名開設一張銀行卡，將好處費存入卡內。銀行卡由吳丕華保管，每次需要轉款，黃德強便到吳丕華處拿銀行卡，將好處費存入卡內后，再將銀行卡交還吳丕華。從2015年12月至2016年7月，黃德強分7次將613萬元好處費存入該銀行卡內。

吳丕華出任龍華區城管局局長一年多，僅僅是因為和黃德強的“權錢交易”，600余萬元好處費便落入其腰包，他越發感到手中權力的“價值”。

拆除違建工程中用手段

人一旦思想上的防腐堤壩決了口，撈錢的欲望就會無限膨脹，一發不可收拾。漸漸地，吳丕華已不滿足于之前受賄的600多萬元，而是見有好處就想撈。

據檢察機關的指控材料，2015年5月，吳丕華在擔任城管局長期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當地某工程隊的老板陳有力。陳有力得知吳丕華就是手握重權的龍華區城管局局長時，非常高興，覺得自己的發財機會來了。接下來，陳有力便對吳丕華不斷獻殷勤，送上了不少厚禮，二人從此交往不斷，而且關系日漸親密。

后來，吳丕華直言不諱地告訴陳有力，自己可以幫助他承攬到龍華區城管局的拆違工程，陳有力非常高興，當場承諾說：“事成之后，定會重謝！”

一番對話，彼此心領神會。后來，吳丕華利用任龍華區城管局局長的職務便利，幫助陳有力承攬了大量的龍華區城管局拆違工程。陳有力的公司陸續收到龍華區城管局支付的工程款，陳有力也陸續兌現“事成之后，定會重謝”的承諾，先后分六次送給吳丕華好處費460萬元。

2015年3月，海口市龍華區政府批準個體戶商人吳小暉在海口市文華菜市場設立一個便民疏導點，吳小暉想在該處建設臨時鋪面用于出租。由于便民疏導點不允許建房子，吳小暉便找到時任龍華區城管局局長的吳丕華幫忙，吳丕華表示同意。

不久，吳小暉便順利建成了臨時鋪面，并對外出租，為了表示對吳丕華的感謝，2015年8月，吳小暉送給吳丕華20萬元。到了2016年9月的某一天，吳小暉與吳丕華在一家茶館喝茶時，吳丕華提到家里要裝修新房。為了和吳丕華維持一個良好且長期的關系，吳小暉當然要表示一下心意，于是當場送給吳丕華3萬元。

2015年9月，龍華區城管局人員在巡查時發現商人符某在海口市海榆中線金鹿工業園旁修建起大量違建倉庫，依法應當拆除。為了保住這個倉庫，符某找到吳丕華求情，并送上20萬元好處費。吳丕華考慮了一下，便下令讓巡查人員僅拆除部分違建倉庫。在吳丕華的關照下，符某保住了部分違章倉庫。欣喜之余，符某又送給吳丕華20萬元好處費。

420多萬元財產來源不明

如此肆無忌憚、膽大妄為的違法行為終究是“紙里包不住的火”，貪官落馬是早晚的事。群眾對吳丕華腐敗行為的舉報材料很快引起了有關機關的高度關注。

就在有關人員找吳丕華談話了解情況時，吳丕華還心存僥幸，認為有關部門對自己所犯罪行不會查實的，為自己辦事的人都是靠得住、信得過，是跟隨自己多年的有情有義之人。談話中，他避重就輕，企圖逃避法律制裁。有關機關初查證實，群眾舉報事實的確屬實。辦案人員在初步掌握了吳丕華的受賄犯罪線索后，迅速立案偵查。

辦案人員查明，吳丕華的家庭擁有的財產共2080.66萬元、美元10萬元。上述財產中，除去吳丕華受賄所得1227.8萬元，他僅能說明482.4228萬元的真實來源。其中，吳丕華工資收入93.9417萬元，家族征地補償款70.4811萬元，房租收入50萬元，民間投資收益50萬元，經營皇家咖啡茶藝館收入200萬元，其相關人吳某某個人資助15萬元和明某個人資助3萬元。

吳丕華的財產中，尚有人民幣420.4372萬元和美元10萬元不能說明并證明其來源。依照法律規定，檢察機關認為，這部分財產應以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定罪。

本案的辦理也頗有特色，其中的某些問題成為后來庭審控辯雙方爭論的焦點。

案發之初，辦案機關事先僅掌握吳丕華兩次收受符某40萬元賄賂的犯罪線索，吳丕華到案后，主動供述了其他受賄事實，全案證據呈現先供后證的特征，行賄受賄雙方的證言、供述在受賄的時間、地點、請托事項、送錢方式以及受賄款項的保管和處分等諸多細節基本一致。

于是在庭審中，吳丕華辯稱，他有主動交代辦案機關尚未掌握的大部分受賄犯罪事實，具有立功表現，應認定為自首。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規定，“根據刑法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的規定，犯罪以后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其中，“自動投案，是指犯罪事實或者犯罪嫌疑人未被司法機關發覺，或者雖被發覺，但犯罪嫌疑人尚未受到訊問、未被采取強制措施時，主動、直接向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或者人民法院投案。”但吳丕華是在紀委調查后才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不屬于自動投案。因此，不能認定為自首。

在審查起訴階段和審判階段，吳丕華對大部分受賄事實也不認罪。一是吳丕華認為其受賄數額為98.8萬元，認定受賄1227.8萬元證據不足;二是吳丕華認為其與黃德強、陳有力之間屬于合作從事經營活動的關系，這種行為雖然違規違紀，但不構成受賄犯罪。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定，犯罪嫌疑人自動投案并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后又翻供的，不能認定為自首;但在一審判決前又能如實供述的，應當認定為自首。因此，吳丕華并不能被認定為“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不構成自首。

海口市中級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吳丕華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多次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1227.8萬元，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侵犯了國家機關的正常管理活動和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已構成受賄罪，依法應予懲處。吳丕華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其財產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差額巨大，不能說明并證明其來源，其行為已構成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據此，一審法院依法作出判決，被告人吳丕華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00萬元;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00萬元;扣押在案的贓款人民幣1227.8萬元以及扣押在案的財產差額部分人民幣420.4372萬元、10萬美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其余款項人民幣232.4228萬元折抵罰金，上繳國庫。

二審維持原判

吳丕華不服一審判決，向海南省高級法院提起上訴，理由包括：吳丕華受賄數額僅98.8萬元，原判認定吳丕華受賄1227.8萬元證據不足;吳丕華與黃德強、陳有力之間的行為，屬于合作從事經營活動，雖然違規違紀，但不構成犯罪;吳丕華具有從輕、減輕處罰的量刑情節，原判量刑過重。

那么，吳丕華與黃德強、陳有力之間的行為是屬于合作從事經營活動的違規違紀行為還是受賄罪中權錢交易的行為？

海口市檢察院辦案檢察官分析認為，吳丕華在審查起訴階段辯解稱，其與黃德強、陳有力合伙經營拆遷工程，黃德強、陳有力給吳丕華的1000余萬元是工程款的分成。承辦檢察官審查后認為該辯解不成立，理由為：吳丕華收受賄賂，并為黃德強、陳有力提供承攬龍華區城管局轄區內拆遷工程的事實，除了吳丕華的多次有罪供述和黃德強、陳有力的證言印證之外，偵查部門還調取了拆遷工程合同、撥付款項的憑證、銀行流水等，這些證據足以證明吳丕華利用職務之便為黃德強、陳有力承攬工程，并從中收受賄賂的事實。

對此，海口市中級法院法官認為：認定吳丕華收受黃德強613萬元、收受陳有力430萬元的事實構成受賄，應著重審查其行為是否符合受賄罪權錢交易的本質特征。在案相關書證和黃德強、陳有力的證言印證了吳丕華的供述，證實吳丕華收受黃德強、陳有力的巨額財物與其職權密不可分。

黃德強、陳有力在獲得大量的拆違工程款后，按照事先與吳丕華的約定，將工程款的50%作為好處費送給吳丕華，吳丕華均予以收受，屬典型的權錢交易，符合受賄罪的構成要件。黃德強、陳有力證實并未與吳丕華合伙做生意，吳丕華在庭審中辯稱，涉案款項系違規經商的違法所得，但并不能提出其實際出資的證據，亦無法說清其與黃德強、陳有力之間如何約定出資義務、股權分配、風險承擔等合伙事項，更得不到黃德強、陳有力二人證言的印證。

庭審中，吳丕華及其辯護人提出吳丕華僅受賄98.8萬元，原判認定吳丕華受賄1227.8萬元的證據不足。庭審法官指出：經查證，吳丕華在其單位拆違工程承攬以及查處違建過程中，為行賄人黃德強、陳有力、符某等人提供幫助，收受1227.8萬元好處費的事實有相關行賄人的證言予以證實，證人證言與偵查機關依法調取的拆違招標文件、工程合同、撥付款項憑證、行政處罰卷宗等書證相互印證，吳丕華在偵查階段也供認在卷。

因此，海南省高級法院二審認為，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法院依法作出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文涉案人員除吳丕華外均為化名）

案后說法

被告人吳丕華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多次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1227.8 萬元，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侵犯了國家機關的正常管理活動和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構成受賄罪。吳丕華身為黨員領導干部，價值觀嚴重扭曲，私欲極度膨脹，把公權力變為謀取私利的工具，是不收斂、不收手、甘于被“圍獵”的典型。

此案再次告誡黨員領導干部，要樹立正確的權力觀，正確地運用好手中權力。領導干部手中的權力只能用來為人民服務，為人民辦好事、辦實事，絕不將權力私有化、商品化。吳丕華把人民賦予的權力當作謀取個人私利的工具和手段，注定了他最終必然走向犯罪的深淵。吳丕華的沉淪，再次給黨員領導干部敲響了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