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能不能別這樣

果料橙

我重重地關上了房門，癱坐在地上大哭。

奶奶去世了，那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突然就走了……而我，卻沒能見她最后一眼，也沒能送送她。

就在剛剛，我邊哭邊砸了媽媽遞給我的飯碗，爸爸惱羞成怒，過來就扇了我一巴掌。

多年以來積攢在內心深處的委屈和不滿，就在那一刻爆發了。我咬了咬下唇，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學習學習，學習就真的那么重要嗎，重要到連奶奶去世都不告訴我？”

從小到大，爸爸媽媽什么事情都不告訴我——

12歲那年，姐姐去打工了，他們沒有跟我說。

那年暑假，我畫給姐姐看的素描藏在小小的抽屜里，后來不小心被媽媽扔掉了。

15歲那年，哥哥的小baby出生了，他們沒有告訴我。

寒假回家時，我才知道我多了一個叫“姑姑”的角色。

18歲的這一天，奶奶去世了，如果我沒有回來，可能等到寒假才會知道。

不管是大事小事，他們總是對我保持沉默，吝嗇到連一個電話都不肯打，每次一問，都是說：“不想影響你學習。”

我自小就在離家比較遠的縣城讀書，只有寒暑假才會回來。

于是，我收到的消息永遠都是嚴重滯后的。

小的時候我不說什么，因為自己小，不夠懂事，還沒有勇氣一個人搭車回家，也還不敢反抗。

長大后我時常埋怨，埋怨他們只會讓我學習，埋怨他們總是把我排在所有事情之外，仿佛我只是個旁觀者，沒有資格知道，也沒有資格參與。

明明是一家人，我卻對家里發生的大小事一無所知，而父母親卻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

我想起了幾天前我因為心神不寧，在夜自修之后，給爸爸打了電話。

他第一句不是問我有沒有吃飽穿暖，而是問我：“不多學習一會兒嗎？”

在媽媽接過電話后，我問她：“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為啥有些心慌呢？”

她沉默了一下，也說沒有，讓我好好學習。

“我想和奶奶聊一下。”我請求道。

媽媽說：“奶奶已經睡了，不要打擾老人家。”

我一遍又一遍地想，如果他們告訴我他們正在醫院，我就不會連奶奶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那是我奶奶啊！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會是一生的遺憾嗎？

若不是我剛好那個周六去親戚家，若不是他們都不在，若不是我心里持續地忐忑不安……我現在也不會知道真相。

我再也見不到奶奶了……

想到這，淚水再一次從眼角流下來。

爸媽真的太過分了！

夜深了，我也漸漸不哭了。

眼睛很干，眼皮很腫，我累得閉上了眼睛。

媽媽終于找到房門鑰匙開門進來了。

她抱住蹲坐在地上的我：“對不起小優，是爸媽不好。”

這么一句話，我的眼淚又滑下來了。

“我們心里也很難受。”媽媽嘆了口氣，“只是你快要高考了，我們真的擔心你接受不了。”

心里的怨氣再一次滋生，我推開媽媽：“又是怕影響我學習，對吧？”

媽媽又嘆了一口氣：“你想知道爸爸為什么堅持這么做嗎？”

我搖了搖頭。媽媽坐在我旁邊，靜靜地講起了父親的童年。

爸爸從小就愛學習，成績也非常優異，他有一個大學夢，但他都沒能踏進高中一步。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爸爸的家鄉還是非常貧窮。爸爸六年級畢業的那天，爺爺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來。

奶奶年邁，兩個姑姑年幼，從此，爸爸扛起了鋤頭，成為了家里的頂梁柱。

那一年，他13歲。

幾十年的農民生活，幾十年的辛苦勞作，幾十年的低聲下氣，還有幾十年深藏在心中的遺憾，在他心里深深地刻下這句話：“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

九年義務教育還沒施行之前，父親為了讓家里的5個孩子全都有學可上，到處借錢，一筆又一筆的欠條寫在紙上。

終于實在是扛不住了，我的兩個姐姐便輟學打工，而兩個哥哥不愛學習到處玩耍，還闖了不少禍。

家里就只剩我在讀書了，父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他希望我能實現他的大學夢，希望我學有所成。

在他心里，學習實在是太重要了。

……

“你爸爸這幾十年實在是太辛苦了。”媽媽摸了摸我的頭說，“剛剛你反應這么大，他一個大男人也坐在那里哭了。”

“大家都很難受，爸媽知道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們嗎？”

我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只好開口道：“媽，我想睡覺了，你也早點兒休息吧。”

媽媽點點頭，看著我爬上床蓋上被，關上了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奶奶躺在病床上，喃喃細語——

“囡囡還在學校讀書吧？”

“啊，快要高考了啊，要加油考個好學校啊。”

“就別告訴她了吧，我不想看到她哭啊。這孩子從小到大，一受到委屈就會哭。”

“不過她已經長大了呢……”

淚水從奶奶布滿皺紋的臉上悄悄滑下，她緩緩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看到她的靈魂迎著初升的太陽緩緩上升，面帶微笑。

我想，奶奶在天上一定會幸福的。

而我，也會努力做一個勇敢的人，讓她不用再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