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應對之爭撕裂巴西

●本報駐巴西特派記者　李曉驍　●魏輝

是繼續采取隔離措施抗擊疫情，還是放松隔離政策挽救經濟？這是眼下擺在許多國家面前的一道難題。隨著疫情對經濟的沖擊不斷加深，這樣的爭論在有的國家越來越尖銳化。除了美國，最明顯的當屬巴西。當地時間19日，巴西多地爆發反對居家隔離政策的示威游行，一向反對隔離措施、將新冠肺炎稱為“小流感”的巴西總統博索納羅也加入其中。媒體注意到，博索納羅沒戴口罩，向支持者喊話時咳嗽數聲。上月他訪問美國后，代表團中多人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巴西國會上周下達“最后通牒”，要求博索納羅交出自己的檢測結果。國會和地方政府主張“贏下對抗新冠病毒的戰爭”，總統支持者則高喊“人民不能被餓死”，這場疫情之下的政治沖突將何去何從？一個不好的跡象是，截至19日，巴西累計確診病例超過3.8萬例，是拉美地區確診人數最多的國家。

不要隔離要自由

上周末兩天，巴西多地爆發反對居家隔離、要求恢復經濟運行的示威游行。19日，首都巴西利亞的示威游行在陸軍總部前進行，博索納羅的支持者舉著“反對高法”“反對國會”“支持AI-5”等標語，要求進行軍事干預。巴西《環球報》強調稱，多數示威者沒有戴口罩。博索納羅向支持者喊話稱，“無賴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在這里是因為我相信你們，而你們在這里是因為你們相信巴西”。

路透社稱，博索納羅的講話不時被自己的咳嗽打斷，他稱贊示威人員是“愛國者”，正在捍衛個人自由，這些自由受到了州一級政府實施的隔離措施的威脅。抗議者高呼口號，一名抗議者說：“人民不能被餓死。”

博索納羅的咳嗽之所以備受關注，是因為3月初他曾率團訪問美國，回國后代表團中有24人病毒檢測呈陽性。博索納羅本人發布公告，稱兩次新冠病毒檢測結果均為陰性，但是他拒絕展示檢測報告。本月17日，巴西國會繼續向總統府施壓，下達“最后通牒”，要求30日內交出博索納羅的病毒檢測報告。

據《環球報》報道，所謂“AI-5”，指的是1968年12月，巴西軍政府頒布《第五號制度法案》，宣布無限期中止國會，并陸續頒布一系列法令增加總統和軍隊的權力，強化新聞審查制度。該口號是呼吁軍事干預。報道稱，博索納羅并未對此做出直接回應，而是號召民眾“為國家而奮戰”，讓民眾信賴的總統去做需要做的事。

據巴西新聞網站“G1”報道，針對示威者要求軍事干預的做法，巴西國會眾議院議長馬亞批評稱，捍衛獨裁就是激發混亂，為了贏得“對抗新冠病毒的戰爭”，必須有“秩序、民主、紀律和團結”。馬亞表示，面對疾病和死亡，破壞民主“是殘酷對待受害者家庭、蔑視患病和失業的人”。在一封公開信中，巴西20個州的州長聯名支持國會兩院在抗擊疫情時的表現。公開信稱，維護人民健康與保護經濟之間并不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巴西人民的健康和生活必須遠遠高于政治利益，特別是在當前危機時刻”。

《圣保羅頁報》稱，在參加19日的游行而受到強烈批評后，博索納羅20日早晨表示，反對終結民主體制。他說：“沒有結束對話，不必關閉任何機構，這是對民主和憲法的尊重。”但他強調，希望各州本周結束隔離措施。

實際情況可能更糟

自疫情暴發以來，巴西國內圍繞居家隔離措施分歧嚴重。博索納羅多次公開帶頭反對居家隔離政策，要求恢復經濟運行。為此，他上周還解除了衛生部長曼代塔的職務，曼代塔一直主張按照世衛組織的建議保持社交距離。3月下旬，博索納羅曾發布命令，禁止各州限制人們活動，并取消要求教堂遵守衛生條例的規定。但這兩項命令很快被聯邦最高法院推翻。最高法院稱，地方州市有權決定各自地區的防疫政策，總統無權干涉。

美國Vox新聞網站19日稱，如同在美國發生的事情一樣，新冠肺炎疫情危機在巴西變成了一場兩極分化的文化戰爭。博索納羅一直淡化新冠病毒威脅，稱之為“小流感”，并認為巴西人非常適應這種病毒，他指責各州州長利用疫情獲取政治利益。

政治斗爭愈加激烈之際，巴西的疫情越來越不容樂觀。19日當天，巴西衛生部通報單日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2055例，累計確診38654例，累計死亡2462人。實際情況可能更嚴重。《圣保羅頁報》稱，據高校、研究院所和衛生機構專業人員聯合研究顯示，一周前巴西實際的感染人數或已達確診人數的12倍，超過30萬人。巴西《環球報》稱，根據瑞銀集團最新預測，巴西新冠肺炎疫情將在4月底到達峰值，官方確診病例數會增加至6.5萬例，實際感染人數可能為77.5萬人。瑞銀認為，數據存在嚴重差距是因為巴西檢測能力嚴重落后，每百萬人僅檢測296例。

“G1”稱，目前多個州的重癥病房已經一個床位都不剩。在圣保羅市，已有1300多名醫院員工因確診感染病毒被隔離。N95口罩、防護服、護目鏡等，都是醫療機構奇缺的物資。巴西衛生部呼吁民眾在家自制口罩，將專業口罩留給醫生。在巴西的新聞節目和視頻網站中，經常有人手把手教民眾如何自制口罩和防護面具。

疫情嚴重的圣保羅州、里約熱內盧州等地，州政府都出臺限制商業運行、限制人員往來等措施，并號召民眾居家隔離。但據巴西媒體報道，近日圣保羅州的居家隔離率不足50%。根據巴西民調機構“頁報數據”公布的調研結果，在對1606名巴西民眾進行電話采訪后顯示，有79%的受訪者支持對不遵守社會隔離措施的行為進行懲罰。然而實際執行并不到位，比如在里約熱內盧，就常有不少民眾聚集在海灘，對疫情毫不在乎。

疫情對經濟沖擊嚴重

在美國《外交政策》20日的分析看來，博索納羅這位“右翼民粹主義”總統現在似乎在等待時機——押注巴西人將很快被隔離措施所帶來的經濟后果所激怒。文章稱，近10年的緩慢增長已經削弱巴西的經濟。3月份失業率達到11.6%，據估計，這個數字可能在未來兩個月內翻一番。更糟糕的是，超過41%的巴西勞工是非正式工人，在嚴格的隔離條件下，他們沒有辦法上班掙錢。

這也是拉美不少國家面臨的難題。《外交政策》稱，沒有一個國家能完全避免疫情帶來的經濟和政治后果，但拉美國家可能特別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該地區經濟嚴重依賴外國投資和對石油、銅等初級商品的需求，這些在疫情大流行面前首當其沖。

巴西是拉美地區疫情最嚴重的國家。而據官方統計，19日，拉美地區確診病例突破10萬，死亡病例大約5000例。法新社稱，整個拉丁美洲的感染病例一直在穩步上升，并且該地區幾乎沒有發達國家那樣的衛生基礎設施。路透社日前提到另一個不利因素，南半球正告別炎熱，很快迎來冬季，這對巴西、阿根廷和智利等國來說可能意味著更多挑戰。

防疫還是經濟，拉美面臨兩難選擇。“G1”稱，疫情對拉美經濟沖擊嚴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日前發出可怕警告，稱該地區正面臨自上世紀50年代有數據記錄以來最嚴重的衰退，預計2020年經濟將收縮5.2%。拉美可能經歷新一輪“失去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