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產前CEO戈恩逃離日本

高榮偉

2019年最后幾天，日本“上演”了一出日本版的“《勝利大逃亡》”——日產汽車公司前董事長卡洛斯·戈恩沖破日本法院的保釋條件及海關限制，成功逃離日本到達黎巴嫩。作為曾經被日本明仁天皇授予藍綬褒章的汽車圈大佬，戈恩神不知鬼不覺成功逃離日本的消息，不僅讓日本炸了鍋，而且讓日本檢方顏面掃地。

戈恩從日本大逃亡的故事迅速在全球蔓延開來，其跌宕起伏、撲朔迷離的劇情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

汽車界的傳奇人物

現年65歲的洛斯·戈恩（Carlos Ghosn）出生于巴西，其父親是黎巴嫩人，母親是法國人。戈恩在黎巴嫩長大，擁有法國、巴西和黎巴嫩3國國籍。

戈恩的職業生涯也始于黎巴嫩。在擁有一些社會經驗后，戈恩開始投身輪胎制造商米其林，不久后成為米其林北美業務的首席執行官。1996年，他加入雷諾汽車擔任負責采購、工程研發和生產的執行副總裁。接下來的一年，他通過激進重組幫助雷諾實現了盈利。

1999年，雷諾和日產結成聯盟，這也是日本汽車業民族品牌并入跨國經營的首個案例。就在這一年，已經連續7年虧損、負債2萬億日元（約1212億元人民幣）的日產汽車迎來了轉機，雷諾以52億美元為代價收購了陷入困境的日產汽車36.8%股權、日產旗下日本日產柴油汽車22.5%的股權以及日產在歐洲的5個財務子公司，自此雙方建立“雷諾-日產聯盟”。隨著聯盟的建立，戈恩也從法國到了東京。

戈恩曾被譽為日產汽車的“救世主”和“經營之神”。一開始，戈恩擔任當時經營狀況岌岌可危的日產汽車首席運營官，2001年起，戈恩出任日產CEO。進入日產后，戈恩迅速采用雷霆手段，實施了一系列大膽舉措。戈恩大刀闊斧地削減開支，并在全球范圍內解雇了超過兩萬名員工。在他的力挽狂瀾下，日產像雷諾一樣重新煥發了生機，日產汽車不僅兩年內扭虧為盈，還清了全部的債務，而且成為全球利潤率最高的汽車公司之一。

2003年，戈恩任日產董事長兼CEO。為精簡成本，他關閉了日產在日本的5座工廠，賣掉了和汽車不相關的日產宇航業務等板塊。接下去，在戈恩治理下的十幾年里，日產持續前進，到2011年，雷諾對日產的持股增至44.4%。2016年，作為當代汽車界叱咤風云的人物，戈恩又主導了對三菱汽車公司注資并兼任三菱董事長，由此形成了雷諾——日產——三菱聯盟。

在汽車行業，戈恩被認為是全球公認最優秀的汽車職業經理人，有人評價他說，“他絕對是過去20年，全球汽車行業最佳CEO，沒有之一。”2017年，雷諾-日產聯盟在輕型車銷量上達到1，060.8萬輛，超過大眾集團，成為全球第一。但是隨著日產走出困境，日產內部高層和曾經施以援手的雷諾的關系也漸生變化，兩者的體量和話語權逐漸出現“倒掛”。以2018年兩家的銷量為例，日產共銷售了580萬輛汽車，而雷諾則只有380萬輛，日產市值約為雷諾的3倍。隨著市值的變化，二者爭奪日產控制權的斗爭也在悄然進行。

很快，這位對于日產的起死回生立下戰馬功勞、戰績赫赫的人物，于2018年11月19日在東京羽田機場被日本警方逮捕了。

遭東家暗算

2018年11月19日，東京地方檢察廳特別搜查部（特搜部）的檢察官進入戈恩所乘坐的飛機，將其帶走調查。作為世界最大汽車聯盟雷諾——日產——三菱聯盟的董事長，戈恩的被捕轟動全球。

東京地方檢察院發表公告，指責戈恩于2010年度至2014年度瞞報個人收入50億日元以上。此外，他還涉嫌偽裝投資目的轉移投資資金、挪用公司經費等瀆職行為。日產發言人表示，對于戈恩的調查實際上已經進行了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向檢查機關提供了信息。而戈恩在日產最為親密的副手——時任日產汽車CEO的西川廣人則跳到了前臺，指控戈恩犯下三大罪狀：隱瞞巨額收入;搞個人獨裁;動用公款用于私人投資。日產提供證據稱，戈恩個人炒股損失的40億日元，由日產公司代為填補;戈恩曾指示部下將99億日元的收入只寫了49億，隱瞞了整整50億日元的收入。

日本媒體報道，戈恩奢華的生活方式一直飽受日本國內的詬病，在巴黎、阿姆斯特丹、貝魯特、里約熱內盧等戈恩均擁有房產，并投資于藝術品和酒莊。對于戈恩的豪宅，日產負責承擔維修和翻新費用，總花費超出20億日元。2016年，戈恩為第二任新婚妻子辦了一場奢華的50歲生日派對，但據雷諾公司稱，這場宴會的費用是由雷諾公司支付的。

對于這些指控，戈恩全部予以否認。戈恩稱，自己是無辜的，是一場陰謀的受害者，并指控他在日產的前同事對他背后捅了刀子。戈恩認為，所有證據都是日產提供，“日產禁止所有員工與我對話”;對于利用公司資金購買房產，他表示購買房產得到了日產法務部門的同意，其目的是為了接待客戶;對于獨裁的指控，他表示，這是“人們將強大的領導力扭曲為獨裁，從而歪曲現實”。有媒體表示，戈恩的被捕，堪稱其東家日產汽車一手策劃的“政變”。

在為自己辯解的同時，戈恩聘請了日本律師界的知名人物——弘中惇一郎擔任其辯護律師。接手戈恩的案子后，弘中惇一郎展現出了強大的辯護能力，弘中惇一郎對外放話“戈恩無罪！”。此后不到一個月，2019年3月5日，戈恩以日本有史以來最高的保釋金——10億日元為代價第一次獲得保釋。但戈恩被要求必須留在日本。

4月4日，東京地方檢察廳以涉嫌違規挪用資金、導致日產損失大約500萬美元為由，再次逮捕戈恩。不久，東京地方法院再次同意戈恩保釋，但附加了非常嚴苛的條件。

日本版“《勝利大逃亡》”

取保候審、被嚴密監視的戈恩是如何“虎口脫險”的？

據日媒報道，2019年的最后一天，在夜色的掩護下，一架龐巴迪（Bombardier）遠程商務噴氣式私人飛機從大阪附近的關西國際機場悄悄起飛。航班追蹤數據顯示，這架飛機飛越俄羅斯領空，于周一上午抵達伊斯坦布爾的阿塔圖爾克機場（Ataturk Airport）。相關數據顯示，由同一家公司、即總部位于土耳其的MNG Jet Havacilik AS運營的一架較小型噴氣式飛機，在半個多小時后離開阿塔圖爾克機場，最終降落到黎巴嫩首都貝魯特。

據知情人士透露，戈恩從日本逃往黎巴嫩的行動經過其助手數月的籌劃，其目的是“通過尋求在黎巴嫩受審來洗清罪名”。戈恩認為黎巴嫩的法律環境比日本的更友善。“我現在身在黎巴嫩。我已經不再被日本受操縱的司法體系所挾持。”現身黎巴嫩的戈恩面對媒體發表聲明。戈恩稱，這樣的體系是基于“有罪推定、肆無忌憚的歧視以及無視基本的人權。”他還指責日本的司法體系是“明目張膽地漠視國際法體系以及應該遵守的國際協議”。戈恩強調，自己不是逃避正義，而是從不公正和政治迫害中解脫出來。“我終于可以和媒體自由交流了”。

“為何戈恩的出逃目的地是黎巴嫩？”不少人在問。戈恩之所以逃到黎巴嫩，一方面是日本與黎巴嫩未締結罪犯引渡條約，沒有黎巴嫩同意就不能引渡戈恩。另一方面，戈恩與黎巴嫩淵源頗深。戈恩在黎巴嫩長大，他的父親是黎巴嫩人。作為黎巴嫩籍知名人士，戈恩在企業經營過程中也熱衷支持黎巴嫩的社會公益活動，在黎巴嫩擁有上至政府、下至普通民眾的廣泛支持。去年11月戈恩被日本檢方扣留后，黎巴嫩國內就出現“我們都是戈恩”的呼聲。戈恩在日本被關押時，黎巴嫩駐日本大使還常去探望他。2018年12月，當時在戈恩被捕沒多久，黎巴嫩內政部長馬奇諾克曾強硬地宣告：“一只黎巴嫩鳳凰不會被日本太陽烤焦的。”黎巴嫩總統事務部長Salim Jreissati更是直言不諱，早在戈恩逃跑之前，就曾多次致函日本官員，要求將戈恩移交給黎巴嫩，根據《聯合國反腐敗公約》進行審判。

1月2日下午，東京地方檢察廳搜查了戈恩保釋期間在東京的指定住所。由于日本出入境管理部門的數據庫中沒有戈恩的出境記錄，因此認定他是以非法手段離開日本。日本法院當天取消了對戈恩的保釋決定，日本檢方以涉嫌違反出入境管理法為由展開調查，要求將其捉拿歸案。

對于此次戈恩的“駕臨”，黎巴嫩方面稱，戈恩持法國護照與黎巴嫩身份證合法入境，該國“沒有禁止其入境的任何法律理由”。黎巴嫩外交部也在一份聲明中提到：“戈恩是黎巴嫩著名的公民，他代表了黎巴嫩在海外的成功故事。在這場嚴峻的考驗中，黎巴嫩外交部將站在他一邊，確保他得到公正的審判。”

戈恩出逃事件再次將日產與雷諾推到了風口浪尖。有媒體分析稱，戈恩事件的背后，是雷諾和日產內部對于日產汽車控制權的爭奪。隨著戈恩強勢崛起，日產對于喪失獨立自主性，日產的技術流出，從而“空心化”、“邊緣化”的不安全感和不滿情緒卻日漸增加。更為重要的是，對于日產的成績，戈恩并不滿足，進入新世紀，他制定了更大膽的計劃，那就是讓日產、三菱、雷諾三家公司最終合并成一家公司，從而問鼎世界最大的汽車制造商。“戈恩雄心勃勃的計劃顯然遭到了東家的‘抵制，而‘抵制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永遠離開。”分析人士指出。這樣，就有了戈恩遭東家暗算，以及他用離奇的方式“越獄”故事。

剛剛逃離日本回到黎巴嫩的日產汽車前董事長戈恩，總算舒了一口氣，以為這下終于安全“著陸”了。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將要遭到來自黎巴嫩方面的指控，原因是他曾經訪問過敵國以色列。作為黎巴嫩公民，法律規定是不允許訪問以色列的，如果情況屬實，單從這個角度看，戈恩在黎巴嫩可能面臨最高15年的監禁。

前路茫茫。也許，新年里一連串的官司正等著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