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囧媽》看中國式家庭關系

嚴鳳平

影片開始后不久，徐伊萬的妻子張璐要去美國，徐伊萬想讓她帶走臺燈，但張璐說她從來沒有喜歡過這個臺燈。然后，徐伊萬很驚訝地說：“你不喜歡這個臺燈嗎？”隨后，借著這個臺燈的事，張璐終于說出了憋在心中許久的話，她對徐伊萬說：“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你心里長了一個幻想的我，我應該喜歡什么，討厭什么，該怎么說話，你全都設定好了，你為什么要鍥而不舍地改造我呢？都這么多年了，你難道還沒意識到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嗎？”

其實，徐伊萬的母親心里何嘗不是住著一個幻想的兒子呢？不管徐伊萬是否饑餓，想不想吃，不停地往他嘴里塞小番茄和雞蛋;給徐伊萬吃一整盒紅燒肉，卻偏偏在只剩最后一塊時蓋上蓋子，擔心他得脂肪肝;強迫徐伊萬擺出笑臉拍游客照;甚至連徐伊萬和妻子是否生孩子都要管。兒子最后忍無可忍，情緒爆發，對她吼道：“在你心里面住著一個幻想出來的兒子，他應該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他應該吃幾塊紅燒肉，你全都設定好了，你為什么要鍥而不舍地改造我呢？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嗎？”這不也正是張璐對徐伊萬說的嗎？

這部電影反映了中國當下很多家庭關系的現狀：關系的糾纏

“關系的糾纏”在《了不起的我》這部著作中，陳海賢將它解釋為：經常發生在我們關系很近的人身上，想靠近卻會彼此傷害，想遠離卻又割舍不斷。兒子徐伊萬渴望母親給予尊重和空間，母親盧小花則渴望兒子聽她的話，雙方誰也不能真正滿足對方，這兩種相對應的期待就構成了關系的糾纏。雖然徐伊萬極力地想擺脫母親對他的控制，但是母親只身一人前往俄羅斯參加演出時，徐伊萬又放心不下，將母子之間這種“關系的糾纏”演繹得淋漓盡致。而徐伊萬和妻子張璐之間，又何嘗不是處于這樣一種關系之中呢？

為什么中國很多家庭關系的現狀

是“關系的糾纏”

其實，這與糾纏雙方中的一方對另一方的控制欲有關。那么，控制欲究竟從何而來？電影《囧媽》作出了嘗試性闡釋：母親盧小花和徐伊萬的父親雖然因愛情而結婚，但婚后時常遭受丈夫的家暴。徐伊萬七歲時，母親再次遭受到了父親的家暴。當徐伊萬看到滿屋狼藉向母親問及緣由時，母親騙他說是家里進了賊。徐伊萬沖了出去，卻被母親拉住了。徐伊萬對母親說：“媽媽，等我長大了，我來保護你。”母親盧小花說：“那一刻，我就告訴自己，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你而活著。”也就在那一刻開始，母親將兒子視作了自己最重要的那部分，從而忽略了自己，這直接導致了后來母親理所當然地插手兒子的幾乎所有事務，卻從來不問兒子的感受以及內心的需求。電影中母親的那句“你是我兒子，我不管你誰管你啊？”將母親對兒子的這種控制欲彰顯得淋漓盡致。

徐伊萬對妻子張璐的控制欲又從何而來呢？正是源自原生家庭，源自母親盧小花。徐伊萬雖然痛恨母親對于自己的過分掌控，卻在婚后步了母親的后塵。可怕的控制欲像是一個怪圈，父母控制子女，子女長大后控制婚姻中的伴侶，這一切就像是一個沒有出口的惡性循環，吞噬著家庭關系中的溫情和愛意。

糾纏式的家庭關系該如何打破

電影中，兒子徐伊萬和母親盧小花大吵一架，母親負氣出走，徐伊萬去追。兩人在雪地里開始談心，開始看到了彼此真實的自己，也開始學會尊重和接納對方。后來遭遇熊的追擊，他們彼此之間互相保護，黏合了之前因為吵架生出的裂痕。最后徐伊萬陪著母親完成了演出，母親盧小花找到了當初唱歌的愛好，找回了自己。母親從此開始給予兒子應有的尊重，也清楚了她和兒子之間的邊界，不再強行控制兒子，誠如她對兒子所說“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啊”。在這一過程中，兒子徐伊萬也獲得了成長，正如母親所言“電影里的徐伊萬是個小男孩，而我的徐伊萬已經是個大人了。”當徐伊萬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成長時，他放下了心中的執念，在自己與張璐的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從此，他專注于自己的事業，過上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中國式的家庭關系“關系的糾纏”意味著父母對于子女的控制、夫妻中的一方對另一方的控制。要想打破這一關系，一方面，需要糾纏的雙方彼此相互尊重和接納對方，看清楚各自的人生邊界，尤其是控制方，需要明白“每個人是獨立的個體，每個個體都應該是完整的，愛不是控制和索取，是接納和尊重”，不要以愛之名，操控、干涉對方的生活。另一方面，控制方要找回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價值所在，在成就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從而避免將過多無處釋放的精力投射到被控制方的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