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明
我家在一個偏僻小山村,參加工作后,總想家想父母,但因有了自己的小家,已有好些年沒有回家陪父母過個團圓節了。
父親去世時,我也沒在跟前,這讓我一直很內疚,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對父親的虧欠,在母親身上彌補回來。
七十六歲的母親一直和大哥大嫂生活,她的視力也一天比一天弱,已基本失明,而且聽力也極差,耳朵幾乎全聾了。一次,我想母親了,就打了電話回去,是母親接的,我和母親在電話里對喊了半個小時,可直到母親放下了電話,她還沒搞清剛才打電話的是她兒子,竟問大哥:“是誰打電話呢,和我說得這么熱鬧,這人一定是掙大錢的,雖然不缺錢,可也不能打這么長時間呀,這要浪費多少電話費呢!”
當大哥把母親的話告訴我后,我頓時無語。
今年“五一”前夕,我決定回老家看望母親,就打電話告訴了大哥,他很高興:“這太好了,自咱爸去世后,每逢節日,咱媽總是早早就坐在電話機旁,等你電話呢,一直等了六年了。”
大哥的話讓我很難過,但還是叮嚀他,不要把我回家的消息告訴母親,我要給母親一個意外驚喜。大哥嘴上雖然答應了,卻還是忍不住把這喜訊告訴了母親。
就在我把回家的事宜準備停當時,卻突然接到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連續加幾個晚上的班,只好把回家的日期往后推了,這讓我很懊喪,只得悻悻地又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大哥。
加班時,母親的身影總在腦海晃動,我覺得,應該馬上打電話問候一下母親。
辦公室還有幾個同事在加班,我怕打擾大家,就去衛生間用手機給母親打電話,電話很快通了,是母親接的。
“媽。”我叫了母親一聲。
電話那頭馬上有了回應,母親急切地問:“是小明吧?你回來不?”
接下來,母親和我的對話格外順暢,母子二人一問一答,字字句句嚴絲合縫。我對母親喊到:“中秋節馬上就要到了,要放好幾天假呢,到時我帶著你兒媳和你孫子,一起回家去看你。”
母親好像聽得很明白,告訴我:“到時回家,路上開車一定要慢點。”
放下電話,我覺得怪怪的:今天這是咋了,母親耳朵一點也不聾了。
我給大哥打去電話,問他:“咱媽的耳朵不聾了?啥時能聽見的?”
大哥說:“你說啥呢,咱媽已經聾的啥都聽不見了。”
我疑惑了,追問大哥:“她和我的對話咋就那樣順暢呢?”
大哥說:“咱媽知道你工作忙,一時難以回來,會打電話告訴她的,就把你和她要說的話想了好幾遍,覺得最該說的也就那幾句,她像套戲文那樣,一言一語地練習了好些天,這不,還真讓她猜得一句不差呢,你聽起來當然覺得順暢了,其實呀,你說的話,媽一個字也沒聽見。”
我登時愣住了,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插圖 / 母親 / 佚 名
【原載《特別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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