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堯 程昊
摘 要:被害人陳述一方面因為被害人對被告人的質證權而失去客觀性,另一方面作為關鍵證據需要得到程序的保障,因而產生了構建被害人陳述庭審質證程序的必要性。同時,證人證言質證程序和相關域外經驗可供參考,為構建被害人陳述的質證程序提供可行性。為解決被害人陳述面臨的困境,應當賦予被害人在質證程序中的實質證人地位、調整被害人陳述的質證順序等。
關鍵詞:被害人陳述;證據;質證程序;訴訟角色
一、構建被害人陳述庭審質證程序的必要性
(一)質證程序是突破制度困境的需要
在當前刑事訴訟中,被害人由中國刑事訴訟法賦予了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因此被害人在現實質證程序中作為質證權人或詢問主體。即使被害人與控方相配合,但同時又在一定程度上獨立于控方,并且在控方對有關證據完成詢問后,被害人可再次展開補充性的、又相對獨立的詢問。此外,相關法律及司法解釋對于被害人與控方觀點之間的合理偏差范圍并未作出相應限制,被害人有充分的能力根據自己的立場,獨立地展開屬于自己的質證或詢問。在此背景下,產生了當前質證程序的若干困擾之處。
首先,由于信息不對稱,被害人與證人無法進行客觀有效的對質。雖然庭審中的對質制度暫時未有完善,但庭審難以避免被害人與證人的對質情況。被害人經過長時間地參與庭審,對案件事實的細節有著多方面的了解,脫離了單一角度的被害人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的案件事實。在與證人對質時,如果雙方陳述不一致,或者證人證言對被害人不利時,被害人出于保護自己的利益而有可能利用信息不對稱的優勢,對證人進行不正當的詢問或反詢問,無論是無理攻擊證人的證言,還是通過其他案件細節回避被害人自身的不利信息,都將使被害人與證人間的對質失去應有的效果。
其次,被害人的訴訟代理人對被害人的詢問失去質證效果。當被害人作為被詢問人時,被害人的訴訟代理人如果對被害人進行詢問,那么也只是以問答形式作出的被害人陳述,是對被害人陳述的二次表達或強化。但如果在暫時不考慮控方詢問的前提下,取消訴訟代理人對被害人的詢問,保留被告人的辯護人對被害人進行詢問,那么這種情況也不符合公平的庭審對抗原理。概括起來,就是被害人的當事人身份產生了一道多余的詢問程序,而將之刪減又對作為當事人的被害人失去一定程度上的公平。
(二)質證程序是保障被害人陳述有效性的需要
被害人陳述作為案件審理的關鍵證據,質證程序除了對被害人陳述進行真實性檢驗之外,同時也是保障被害人陳述得以順利發揮關鍵作用的重要程序。
首先,被害人陳述具有唯一性。被害人作為案件的親歷者而具有不可替代性,被害人陳述可以表達出被害人的主觀感受及案件細節,這些遭受犯罪行為侵害的內容也是對犯罪嫌疑人定罪量刑的關鍵證據。即使有其他人感知到同一起案件事實,也只能作為證人而非被害人作出證言,其他主體也不可能以被害人的特定角度去了解和表述同一起案件事實。
其次,被害人陳述可能發生動態變化。由于偵查工作的客觀限制,偵查人員為了破案而與被害人保持頻繁接觸并進行多次詢問,而被害人出于如下兩方面原因而有可能作出變化的被害人陳述。一方面,為了引起偵查機關重視而先故意夸大案件事實。在偵查階段前期,部分被害人擔憂自己案件小、偵查機關有可能不予重視甚至不受理案件,有意在首次陳述時對案件細節與性質進行夸張描述,而在后續中又真實陳述案件的事實。另一方面,被害人有可能受到威逼利誘而改變真實陳述。偵查階段初期,犯罪嫌疑人在未被偵查機關發現、控制時,為了逃避偵查或減低案件嚴重性,可能對被害人進行威脅或利誘,以讓被害人改變其原本真實的陳述內容,而在后續程序中,犯罪嫌疑人的親屬朋友也可能在私下對被害人進行違法干預,一部分被害人擔心受到二次侵害,也可能對原本真實的陳述作出虛假修改。
被害人陳述作為案件的關鍵證據,其重要性體現在能夠直接反映案件事實,并由于主體的專屬性而使被害人陳述具有唯一的特性,以及出現波動的動態特性。被害人陳述的重要性迫切需要其質證程序進一步鞏固與保障,以發揮被害人陳述在案件審判中的關鍵作用。
二、構建被害人陳述庭審質證程序的可行性
(一)質證程序有證人證言的質證程序可供參考
根據刑事審判的直接言詞原則,證人應當親自出庭,通過言詞方式提供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除非以書面形式作出,否則也同樣應當遵守直接言詞原則,當然,被害人與一般證人之間存在差異,具體表現為被害人本人直接遭受到犯罪行為的侵害,其與案件的訴訟結果有著直接的利害關系。但這種差異不影響將被害人放在證人角色中看待。在實際庭審過程中,作為當事人的被害人有權參與審判的全程,包括法庭調查、法庭辯論階段,同時有權對其他證據進行質證,這個與證人證言質證程序不同的部分,恰恰是需要修改的內容。被害人陳述的質證程序,完全可以參照證人證言質證程序的模式,即類似于防止證人在作證前后了解其他證據的內容,被害人也應當被隔絕于其他證據信息之外,再進行被害人陳述的庭審質證程序的構建。
(二)質證程序有域外經驗可資借鑒
被害人陳述的質證程序主要為庭審階段中的控辯雙方相互對質環節,而對質權來源于域外與證人對質權的理論結晶。與證人對質權萌發自17世紀后期,并以被告人有權獲得律師幫助制度的建立為標志。1836年英國將律師的幫助擴大到所有重罪案件,進一步保障律師對證人的質證權。而1791年美國批準的《權利法案》,其代表著與證人對質權被確立為一項憲法性權利。對于被害人陳述而言,大部分域外國家通常將被害人陳述附屬在證人證言下面,而非賦予其獨立地位。英美法系國家僅僅籠統劃分人證和物證,并不深究證據的外在形式,同時,證人的范疇較大,不僅包括作為外行證人的被害人,還包括輔助認定案件事實的專家學者,甚至包括放棄沉默權的被告人,因而屬于證人證言的被害人陳述理所當然地被納入對質的范疇。而大陸法系國家如德國、法國等,基于證人的客觀性與中立性而區分證人與被害人,但在證據方面,被害人陳述同樣作為證人證言,并適用證人作證的程序下被害人出庭作證[1]。
三、構建被害人陳述庭審質證程序的具體設想
(一)賦予被害人在質證程序中的實質證人地位
目前,國內刑事訴訟中的被害人作為當事人角色,參與到庭審程序中并直接影響訴訟程序的進程,甚至嚴重影響到訴訟結果。由于被害人與訴訟結果有著直接的利害關系,這種不設防的庭審程序是不合理的,并應該從訴訟角色的根源出發而彌補程序漏洞。筆者認為,被害人陳述的質證沖突的根本原因在于被害人在刑事訴訟中作為訴訟當事人角色和實質證人角色之間的沖突,而解決方法應當賦予被害人作為實質證人的地位。被害人在庭審中享有作證的權利和義務,既有主動作出被害人陳述的權利,也有對被害人陳述進行解釋并接受質證的義務,同時應保證被害人陳述的客觀性、真實性。因此,應當強調被害人的證人角色:一是取消被害人的質證權,被害人不再享有詢問的權利,將原本的控方中被害人代理人與公訴人雙重質詢,調整為只由公訴人享有并行使質證權;二是被害人作為被質詢人時,不再接受被害人代理人的詢問,以免庭審過程中出現實際上自問自答的情形。
(二)調整被害人陳述的質證順序
被害人陳述面臨的困境問題,包括由于被害人可以持續參與庭審,接受多方信息從而對自身的陳述作出主動修正,同時憑借質詢權對其他證人進行信息不對稱的攻擊。為使被害人陳述的質證程序避免落入這個困境,需要對被害人陳述的質證順序作出調整,同時規定相應的回避程序。首先,明確取消被害人的訴訟代理人的質證權,以免代理人質證被害人時出現自問自答的情況,或質證其他證人及被告人時作出不正當的攻擊。其次,調整當前的被害人與被告人的被質證順序,將對被害人的質證前置,充分開展對被害人陳述的質證程序,然后再對被告人進行質證。最后,被害人應與其他證人一樣,在被害人或其他證人進行質證時,被害人應當主動回避庭審,除非出現多方事實矛盾突出、需要進行證言對比的時候,被害人才被允許再次作出被害人陳述。
參考文獻:
[1]衛躍寧,宋振策.被害人陳述的證據能力與證明力規則——一個比較證據法的視角[J].證據科學,20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