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的許世友將軍

劉劍鋒

許世友是當代一位極具個性和傳奇色彩的將軍。他曾于1973年12月至1980年1月擔任廣州軍區司令員兼黨委第一書記。筆者從戎近40年，一直在廣州軍區所屬部隊和機關工作，對這位傳奇將軍滿懷仰慕之情。他調到廣州軍區以后，筆者終于有機會親眼見到他本人，聽到他的聲音，還聽說過不少關于他工作、生活方面的逸事。

穿草鞋的將軍

筆者第一次見到許世友，是在1977年5月。那時，廣州軍區舉辦了一屆業余文藝會演，并選出一臺節目向軍區首長和機關作匯報演出。演出結束后，首長們興致勃勃地走上臺來接見了演員代表。筆者當時是湖南省軍區文藝宣傳隊的一名樂手，在舞臺的樂池里親眼看到了接見的場景。

首長們與演員代表一一親切握手并合影留影。演員們都來自基層，一下子見到了這么多名動四海的首長，自然十分激動，一個勁地熱烈鼓掌。這時，忽聽到樂池里一位樂手驚呼：“哎！你們看——許司令腳上穿的是草鞋喲！”這一驚呼，引起大家注意，定睛一看，果然，許世友將軍穿的真是一雙草鞋——那是一雙用棉布加草綠色腈綸布料特制的“草鞋”。這雙草鞋配上許世友魁偉的身材和一身草綠色軍裝，更增添了一股從質樸中透出的英武氣概。樂池里的樂手們不由得拼命鼓起掌來：是為首長們如此看重群眾性業余文藝活動而備受鼓舞，更是為許司令員腳穿草鞋的舉動所感動。

1979年，筆者調到廣州軍區機關工作。后了解到許世友平時就喜歡穿草鞋，這是他一輩子的生活習慣。據在許世友身邊工作過的同志介紹，許世友穿草鞋已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革命年代，他一直腳穿草鞋行軍打仗，新中國成立后還一直保持著這種生活習慣。如果要說草鞋的變化，只不過是在草中再加點棉紗或布條，打成“布”草鞋而已。聽說，許世友不僅在夏天穿草鞋，而且每年從四五月開始，一直要穿到12月。

一次，許世友一行檢查部隊工作經過某團炊事班，看到炊事班的戰士們正在和面做饅頭，他便徑直進入。一名年紀很輕的戰士，上下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這名戰士，一則是可能還不認識這位佩戴紅領章、紅帽徽的軍區司令員;二則是看到老同志大熱的天，軍容整齊，風紀嚴整，腳上卻穿著一雙草鞋，似有大惑不解之意。許世友看出了這名戰士的心思，哈哈大笑：“你們看過紅軍、八路軍的電影嗎？你們看我像不像那里面的一個老兵？！”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軍裝和腳上的草鞋說：“那時候我們穿的是灰布軍裝，布沒有現在的好，可腳上穿的就像這樣的草鞋。你們可別小看這草鞋，好處可多著哩！不要選號碼，輕巧、透氣，還沒有腳汗臭。穿破了一甩了事，再找幾把草，一袋煙工夫又能打一雙新的！”戰士們聽罷，哈哈大笑，接著報以熱烈的掌聲。

珠聯璧合的報告會

1977年末，筆者被廣州軍區文化部調來幫助工作。很榮幸，被安排到軍區禮堂聽了一次報告會。在主席臺上就座的，有許世友司令員和上任不久的向仲華政委，還有軍區其他首長和各大部的領導。記得會議的主題是深入開展“揭、批、查”運動。

會議由許世友主持。只聽他用濃重的鄉音，三言兩語說完開場白，接著就說：“下面，請向政委講話！”

許世友和戰士們在一起

向仲華也是一位1927年就參加革命的老紅軍戰士。幾十年來，一直在軍隊做宣傳工作。延安時期，曾擔任中央軍委后方政治部宣傳部部長、新中華報社社長和新華社社長，寫過不少好文章，是一位資深的軍隊政治工作者。1977年11月，他從副總參謀長任上調任廣州軍區政治委員。只見他瘦削的身軀中透出儒雅之氣，在臺上不慌不忙、侃侃而談：“剛才，許司令作了指示。我的理解，有以下幾個方面需要抓緊落實……”于是，向仲華從四個方面講述了軍區開展“揭、批、查”運動的意義和具體步驟。到底是宣傳干部出身，盡管他的報告內容相當嚴肅甚至單調，但講得頗為生動。兩個多小時的報告，竟然讓大家聽得很是認真。

向仲華作完報告，許世友的總結只有一句話：“向政委的講話很重要，大家回去抓落實。散會！”

許世友幾分鐘的開場白，換來了向仲華兩個多小時的闡述發揮。配合默契，天衣無縫。聽完報告，我不由得暗自感嘆：這真是一場珠聯璧合的報告會！

“要想有本事，就得下苦功、賣力氣才行”

筆者曾在廣州軍區戰士雜技團任職多年，聽過關于許世友來團視察時留下的幾個小故事。

一次，許世友由軍區政治部領導陪同來戰士雜技團視察。本來，領導們想把許世友引到樓上辦公室坐坐，可他卻徑直來到了一樓排練廳。大家見首長來了，馬上停下訓練，隊長跑步過來報告。許世友連連擺手：你們繼續訓練！接著，許世友津津有味地觀看學員們的各種訓練，并不時報以微笑，甚至豎起了大拇指。有司令員的鼓勵，大家練得格外起勁。

一節訓練完畢，隊領導集合隊伍請司令員作指示。許世友與孩子們一一握手，還不時捏捏小男孩的胳膊，看看肌肉長得如何。接見完后，大家熱烈鼓掌，請許世友講話。

許世友興致很高，用他那濃重的鄉音大聲說道：“小伙子、小姑娘們，見到你們我格外高興，不由得聯想起我自己小時候在少林寺練武功的情景。我跟你們說，要想有本事，就得下苦功、賣力氣才行。”他接著問：“你們每天喝不喝酒呀？”大家聽后一時語塞，頓了頓回答：“不喝！”許世友高聲說：“我當年練功，每天都要喝點酒。現在還是這樣。喝了酒，才有力氣、有精神喲！”“我建議你們每天也喝點酒，起碼每天喝他二兩！”孩子們被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次來團視察，他沒有通知政治部領導，直接奔雜技團而來。來到排練廳看完訓練，他提出和當時負責業務訓練的副團長、老藝人蔣少棠比比手勁：“老蔣，聽說你也是從小練功，咱們來比試比試！”于是，他們二人擼起袖子，在一張凳子上掰起了手腕。孩子們在一旁鼓掌吆喝著：“加油！加油！”幾局下來，許世友略占上風。只見許世友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高興地連連說：“功夫沒退，功夫沒退！”又引來孩子們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后來，筆者和當年的那位副團長做了鄰居。筆者曾問過他：是不是曾經與許司令員掰過手腕？蔣少棠點頭答道：“確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