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

小時候,我愛花兒,庭前路邊,五顏六色的花朵,讓我對世界充滿著無限的好奇,也點綴著我的兒時光陰;少女時,考入戲校學藝,我又愛上旦角頭飾和衣著上的花兒,發際袖邊,形神盎然的花朵,讓我對人間之美充滿著無盡的驚奇,也陪伴我走過了一程潛心入戲的歲月。
我從14歲進入江蘇省漣水縣淮劇團唱戲,屈指算來已有40年了,半輩子只在一個工作單位,半輩子只為一方土地上的老百姓高歌淺吟。
漣水縣,是江蘇重點貧困地區,城如鎮,鎮如村,千家萬戶長期在溫飽線上掙扎;但是這里的老百姓卻非常喜歡淮劇,風動樹拉弦,牛歌化淮腔,老人們常說“寧可一天不飽,不落一場淮調”。兩百多年來,漣水城鄉始終是淮劇的“票倉”和“戲窩子”,淮劇已成為人們生命中的一部分,百姓愛聽,劇團就唱。我從14歲唱到20歲、30歲、40歲、50歲,幾十年就在鄉村土臺間行走,幾十年就在鄉村土臺上度過,平凡的日子里,艱辛的唱戲,始終改不了我對花兒的喜歡,農家大嬸送我一束野花,能讓我沉浸半天……忽然有一次,我聽說戲劇界還有一朵花——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
上海,離我太遠,上海“戲劇白玉蘭”,離我更加遙不可及,依然處于倦態下演出的我,卻從此多了一份念想,什么時候,去看一場“白玉蘭”演出?什么時候,去望一眼梨園“白玉蘭”?
漣水縣淮劇團,是江蘇省最偏僻、最弱小的基層劇團,行當不全,演員老化,尤其是旦角嚴重缺失,由于我是劇團的“臺柱子”,又是一名黨員,還擔任著副團長,所以缺什么我就頂什么、演什么,從小旦、花旦、武旦、青衣、彩旦到老旦,幾乎是輪番上演;幾十年從藝經歷,我有一個職業習慣,那就是演什么鉆什么像什么,我不愿把角色演成符號,寧愿和自己較勁,也要把角色演成人物;無論是在劇場舞臺,還是在田邊場頭,我每一場演出都能要求自己走心入魂,我喜歡演古裝戲,更喜愛演現代戲,我覺得現代戲更能傳達時代心聲,傾吐百姓甘苦,在舞臺上進一個“我”,出一個“你”,這應該是戲曲表演最美的境界。
十年來,我與漣水縣淮劇團,推出了“現代戲村官三部曲”——《雞村蛋事》《留守村長留守鵝》《村里來了花喜鵲》,這三部戲,不但讓我體驗了藝術實踐的快樂,也使我們劇團“翻江過海上北京”,取得了很多榮譽。
2018年,偶然的機會促成了《留守村長留守鵝》進上海演出,領導鼓勵、同行支持,我申報了第28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獎配角獎;依然是平凡的演出,依然是奔波在蘇北大地鄉村舞臺……忽然,我得到了喜訊,上海“白玉蘭”我入圍了、獲獎了,還名列配角獎榜首!
心念念的“白玉蘭”,終于捧在手上,感謝上海這方國際戲劇大碼頭,感謝“白玉蘭”評委對我這個蘇北小劇團小演員的眷顧,感謝生活的賜予……夢雖圓,藝無涯,寫下此文,今晚依然為蘇北農民演出。
祝賀上海“白玉蘭”走過了三十年旅程……夢中常念“白玉蘭”! (作者為第28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獎配角獎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