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娟
真正離開老莊子已經16年了,那個連夢中都不常常夢到的大灣社,在我今晨睜眼的一剎那突然毫無理由地闖進了我已經清零的腦海里,我告訴自己:這是想家了。
其實,現在莊子上和我同樣大的伙伴都離開了,早已成了五湖四海的外鄉人。想想自己都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她們沒有理由再年輕啊。但是為什么又想起老莊子來了呢?
跟好朋友說起這事,朋友說這便是鄉愁,是一個人的的確確實實在在對家鄉的回憶和掛念。于是,就憶起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地方,其實,在外十幾年忙碌打拼卻還在自己的潛意識里掛念著他們呢。不知道小時候跟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妞妞現在怎么樣了?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我和妞妞一起逃學。兩個小伙伴背著書包在村口碰面就莫名地給自己找個理由:老師開會去了,今天不上學了。于是書包就有了去處,村口場院一個柴禾垛里無數次藏過兩個玩孩子的書包。夏天,妞妞家附近的河里有土魚,光著腳丫就抓土魚,一等就是一天。兩個孩子逃學逃得自自然然,逃得汪洋恣肆,逃得天昏地暗,逃得日月無光。不幸的事發生了,一次忘了回家的點,由于父親是老師,他把學校找了個底朝天,最終就動用自己的“勢力”,結果發現我倆在河邊水草上睡著了。那一天,是父親第一次打我,把我差點沒嚇個半死,逃學的毛病再也沒敢犯過。多年來,妞妞一直都是我的一份惦念,一份掛懷,聽說來內蒙古了,但一直沒音信,真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么?
不知道小時候曾經跟我在一起周末放羊的小紅怎么樣了?小紅腦子靈活,只要他腦子略微靈活一動,再難的算術題都迎刃而解。上到五年級的時候,突然老師同學就找不見他了。后來才知道他的姑姑嫁到了巴盟陜壩,家里人總感覺他不是讀書的料,還不如早點出來打工,也有的人說在他姑姑那兒念書。從記事起我一直數學不好,記得小時候村里人經常拿我開玩笑,問我100只羊分成50個大組,一個大組要分多少只羊?問的時候那些人還故意強調是大組,大組啊。每到此時,我都看見小紅在自己身后偷偷地伸出兩根手指頭。我抱著腦袋,狠命思考,還試問,20?要不200?然后自己又否定,不是。他看我那樣,苦惱極了,痛苦極了。但他從來不會因為我的數學思維反應遲鈍而嫌棄我。冬天的河里結了厚厚的冰,小伙伴們一個個的瘋狂滑冰,我死活不敢滑,那種羨慕感無法比擬,只是傻乎乎的看著冰面上的一個個小“飛人”從大變小……最后,他總會讓我坐在奶奶給我做的袖套上推我在冰上跑,直到跑累了算罷,那時候我也會炫耀,放學后我也滑冰了。此時他在做什么呢?
想知道村里曾經呼呼冒熱氣的那口水井現在還在不在?那口水井是村里以抗旱的名義打出來的,但打好后,竟然有40多度的熱水噴涌而出,我還記得出水時全村村民歡呼雀躍的情景。井里的水可真甜啊,絕對比我這瓶礦泉水還要甜。奇怪的是,井里的水與別處的水不同,就是你洗手洗頭洗衣服絕對不需要肥皂洗衣粉,因為那水滑滑的,大概堿性非常大。后來這口井成了全村人的飲用水,到我18歲離開村子時,全村都還吃井里噴出的熱水。十幾年過去了,不知那口井現在還能噴水不?
也想知道村中央那個大水塘是否還在?記得那個時候,幾個男孩子經常到那個水塘里游泳。有一次沒人注意一個小伙伴去塘里游,剛開始是在淺水里瞎撲騰,不一會兒,滑進了一個深處。現在才知道,不會水的人到水里是沉底的,淹死后才會漂上來。絕望之際,突然看到一個黑影從我們身邊閃過,出于本能,那孩子伸出雙臂死死地抓住了黑影,這個黑影竟然是我的爺爺,把孩子拖出水面。看著被水嗆得失魂落魄的孩子,他哈哈笑著說,嚇死我了,我以為是個淹死鬼呢。拖上來的那個孩子叫王喜喜,現在是大老板。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前些年每到逢年過節還給爺爺送好吃的。有一次,我跟他通電話提起此事,他爽朗地笑著,爺爺真是當時積了大德了。不然哪兒還有我活在世間。也不可能有你這突然而又莫名的鄉愁啦。
想起家鄉的人,想起家鄉的事,想起家鄉的一草一木,說是一種愁,其實是幸福。
離家久了才發現,這鄉愁還會隨著年齡的增加愈來愈濃。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