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與入，不了情（外一篇）

過兩天就是冬至了，在這個干旱的秋冬里總算是下了點兒雨。灰蒙蒙的天空中牛毛般的細雨輕輕飄下，冰冷地粘落在窗戶的玻璃上，使整個窗外模糊起來。這個時候，人是不愿意出去的，因為外面冷，而屋里暖和許多。然而，有些人卻是一周四五天地往“村委會”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真正在單位上班的時間就剩“曬網”的那一兩天了。也不知道一周靠這一兩天究竟能否把本職工作做好——但沒辦法，“脫貧攻堅”“扶貧工作”大于天嘛。

剛看完一個病人，中醫科里算是清閑，我拿起手機準備“學習強國”了。“學習”了一會，感覺有些累，走到窗戶邊，不經意間又望向了天空。灰蒙蒙的天空，讓人越看越覺得寒冷。然而一顫，又突然明白，自己在屋里，“冷”是別人的事兒，所以呆呆地又多望了會兒。——人總是這樣的！比如，開輛“普拉多”，不管是臟爛泥濘，沙地草地，荒野僻徑，墳前夜路，也不管是吹沙飄雪，大雨傾盆，總感覺一路都是美好的風景。遠遠地望著火山爆發，又有誰會否認那是一道壯美的風景呢？所以，只要能給人一層保護，給人一處安全，人生路途，都是風景。——對于弱者往往更需要這么“一層保護”，在一個較為安全的狀態中才能欣賞人生旅途一路的風景。

忽然覺得我自己也是十足的弱者，十分依賴于有這么“一層保護”，所以只有在玻璃窗戶內我才能于風雨冰雪中淡定，只有在“普拉多”車內我才能于荒野夜路中安步。所以我的人生中，也許早就注定有那么一段在“劍網二”中隔著電腦屏幕“刀光劍影、愛恨情仇”的故事。我的這“一層保護”，恰恰是小小一寸屏幕，保護著虛擬中的我不懼現實的臟爛嚴寒，令我至少還能感受到生活的逍遙暢快。然而不管事實上那是對青春的浪費還是對現實的逃避，但那至今留給我的仍是滿滿的回憶和難以割舍的懷念。

一入“劍網”誤青春，人面桃花暫相忘。曾經的“劍俠情緣二”讓我完成了一趟虛擬世界的江湖之旅。穿越網絡的時空，在那個刀光劍影的世界里馳騁、廝殺、纏綿、離合、思念。看著熟悉的角色登峰造極、天下無敵卻不知何時在我們面前悄悄離別、毫無聲息，看著新手的玩家呱呱墜入、躍躍欲試卻不知何時在我們面前稱霸“區服”、盛氣凌人，這正如我們的人生輪回，生死離別、悲歡更替。不管命運的轉盤如何旋轉，以前的點點滴滴成了我永遠的回憶。

不會忘記初入游戲時的天真，“成都府西”徹夜通宵的殺“流氓”、打“灰兔”，刷著最低級的“怪”，撿著最廉價的“裝備”卻能樂此不疲、心無旁騖。看著玩伴都“鋒芒畢露”了，而我還是“無名小卒”，但仍心滿意足，自顧自樂；也不會忘記漸漸熟練后的氣盛，“白水洞”里為“爭地盤刷怪”和一個“楊門弓”廝殺拼咬，來來回回“死了”幾十次，最后還大吼一聲：“小子，有種別走，決戰到天亮”；不會忘記久經江湖后的淡定，常常穿上“長生—霓裳—武斗裳”一套當時最拉風的“外裝”，一個人跑到峨眉后院小橋上聽著婉轉優美的曲子一坐就一通宵；也不會忘記恩怨情仇后的堪破，把“紫霞秘籍”“玄鐵重劍”“速九戒指”通通送給一個從不認識的武當道家，只因那晚我們在“少林”整整切磋了五個小時，從此我退出江湖，回歸現實。

時光轉眼十余年了，我也偶爾“回去過”。看著別人的裝備上或熟悉或陌生的一條條黃燦燦的屬性，多多少少又勾起了我埋葬多年的貪念。游戲的版本內容卻早已升級更新得面目全非了，一套裝備也動不動就人民幣幾萬元、十幾萬元。物是人非，當時的快意恩仇已經全然沒有了，猶如早已找尋不到“夢中那條嗚咽的小河”，猶如早已等待不到“窗外那個可愛的影子”。正如點滴閃現的童年，正如流水落花的青春，此生不可能再找尋回來。“江津村”里依然那么陰森嚇人，“僵尸、冤魂”隨處出沒，“望江紅”應該仍是艷得出奇；“劍門關”外依舊烽火四起、暗哨林立，“宋軍死士”應該仍是暗暗給你一箭，讓人防不勝防。曾經帶著那個“她”直上“武當”看風景，遠走“王旗”打“殺手”；曾經為著那個“她”，身中“唐門之毒”，掉盡全部“聲望”。也曾經“師門排名”前十，也曾經“富豪排名”第一，然而，一切的一切隨青春消逝，永無蹤影。猛一回首，亦悲亦喜，猶如夢中驚醒的無耐，猶如夢中驚醒的悵惘。

一個人，也許貧窮、卑賤、低微、無趣過，一個人，也許荒度、迷失、錯誤、徘徊過，然而人生的那段歲月，行走世間的那抹痕跡是值得記憶的。有些記憶并非是要刻意地去思量，它本身就在人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抹去。隔著“一層保護”，出與入間，都是不了的情緣。正如大學時光里得不到的愛情，把暗戀作為初戀，虛無縹緲又美好而期待，至今久久追憶。即使如夢如幻，若泡似影，如霧亦如電，然而事實就是那樣。

滿地陽光時

旅館外的天空灰暗得蒼白，陽光吃力地從云間透出，我靠著狹窄的窗戶靜默著。春已來多時，神州大地卻剛剛緩緩地動起來。新冠病毒疫情仍未結束，人們依舊在緊張與謹慎中生活著。禁足在家一月余，我在沉悶與惶恐中挨過了一個邪戾又苦難的冬天，一個漫長又封閉的春節。這失常態的超長假期并沒有給任何人帶來意外的快樂，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等著凱風自南，等著遲遲春日，等著萬物復蘇，等著武漢的櫻花如期而至，妖嬈荊楚，爛漫神州。

贛州的臨時交通管制已經解除了，單位開始恢復了進修學習。上午我便從寧都坐大巴來到了贛州。住進這早就安排好的小旅館，突然感覺一個人孤零零、空落落的，像是被拋到了一個孤島，心里真不是滋味。手機里拼命地翻看著孩子們日常生活的照片，我的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已經欠了孩子們一個熱鬧歡騰的春節，現在又要欠他們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了。我是多么地希望帶著孩子們在春風拂柳中撒歡兒，在山花爛漫里舞蹈，在滿園芬芳處歌唱啊。我是多么地想陪著孩子們攀桃花，折柳枝，過籬笆，追蝴蝶啊。然而春天來了，出發吧，向著陽光最多處前行，為了生活，為了孩子，為了我的家。疫情阻擋不住青陽的腳步，春生的力量必將徹底鎮滅瘋狂肆虐的惡魔，天地人間仍將艷陽高照，惠風和暢。我想，到那滿地陽光的時候，我一定要掬一捧春光，輕輕地灑入孩子們的夢鄉，這幸福的春光將帶給他們快樂，帶給他們健康。

作者簡介：李娟健，男，1986年10月生，江西寧都人，國家執業中醫師，愛好文學。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