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

毛里齊奧·托爾多雷拉

濫殺無辜的故事在21世紀依然存在，這次的受害者是天真無邪的孩童，兇手是他們的父母。這些家長有吸毒或酗酒史，脾氣急躁，容易出現暴力行為，他們的配偶則默默忍受或幫忙行兇。在意大利那不勒斯郊區、卡西諾市附近的小鎮、米蘭近郊和諾瓦拉市，有的孩子被父母掐死，有的則被毆打直至身亡。

這類悲劇背后的原因既荒唐又卑鄙——孩子哭鬧導致父母沒法睡覺、心情不悅，或是打擾了夫妻間的親密時刻。有時甚至不需要理由，比如24歲的巴德勒。2019年1月底，在位于那不勒斯以北的卡爾蒂托小鎮，巴德勒用掃帚將同居女友七歲的二兒子朱塞佩活活打死。不僅如此，他還使用同樣的武器對女友八歲大女兒諾埃米動粗，幸好孩子最后被及時送到醫院治療。這場“屠殺”中，巴德勒僅僅沒有將魔爪伸向親生的小女兒。

巴德勒一家住在小鎮的一座破舊樓房里，附近的鄰居經常聽到窗戶里傳來絕望的哭喊聲。此外，兩個孩子的老師們也或多或少知道他們受過虐待，“這兩個孩子每天都腫著臉來上學，有一次，姐姐的耳朵還缺了一小塊。”有人把情況報告給校長，但于事無補。巴德勒最終被控以最嚴重的故意謀殺罪，而朱塞佩只能沉睡在黑漆漆的小墳墓里，再也醒不過來。孩子的母親、30歲的卡索也被逮捕，但她聲稱自己曾經嘗試阻止男友。卡索表示當時自己處于癱瘓狀態且精神恍惚，無法感知朱塞佩的痛苦。然而，檢方認為她沒有及時呼叫救護車，對兒子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事后甚至還幫男友打掩護，藏起女兒被撕扯下來的發束。

在卡西諾附近的小鎮皮耶提蒙特-圣杰爾馬諾也發生了慘烈的一幕：20多歲的母親博納親手掐死了自己僅僅兩歲大的孩子加布里爾。孩子的父親——48歲的菲洛萊托發誓自己只是恰好來晚了一步，才救不了兒子。母親則撒謊說孩子是被汽車撞倒而亡的。他們的謊言最終被拆穿。博納承認自己殺死兒子只是因為當時她與丈夫想在鄉間小路上做愛，但孩子卻不停地哭，“為了讓他安靜，我掐住了他的脖子，還捂住了他的嘴。”

另一出悲劇的主角是兩歲半的金發小男孩穆罕默德，兇手是他25歲的父親阿列卡。“當時兒子實在讓我沒法睡覺！”阿列卡認罪時說，“于是我起身，扇了他幾巴掌。”23歲的母親希爾維亞邊哭邊說：“我試圖阻止他，可他連我都打。”兩個小時的施暴后，阿列卡報了警，“你們趕緊來啊，我兒子呼吸不暢。”此情此景也許連警察和護士都難以忘懷：希爾維亞癡癡地抱著已經失去生命的穆罕默德，孩子的腳上都是以前被父親用煙頭燙出的舊傷，纏著繃帶，身上也傷痕累累。“以前就發生過，”希爾維亞承認，“我丈夫一旦吸食哈希什（大麻的樹脂）就失去理智，誰也控制不了。”鄰居們長期裝作聽不見這個家庭發出的慘叫聲，如今卻在竊竊私語，談論起行兇者的種種不正常。他們說阿列卡以前經常酩酊大醉地在小區里游蕩，而且吸食毒品，有時還會對煤氣表等公共物件拳打腳踢。

意大利每年因父母虐待而遭受重傷或永久傷害的兒童達227人。

僅20個月大的萊昂納多遍體鱗傷的畫面更是讓人唏噓不已。控方表示，萊昂納多在諾瓦拉郊區被23歲的父親尼科拉斯和22歲懷著二胎的母親蓋婭所殺。當時他們把奄奄一息的兒子抱到醫院，謊稱他從床上掉下來。事實上萊昂納多死于內臟出血，而這一切都源自父親的毆打。驗尸官在孩子的頭部、胸部、背部和生殖器上都找到了傷痕。直到調查開始，這對家長的表現依然冷漠。“他表示自己問心無愧。”檢察官卡拉莫雷說，“我事后想起這話都覺得不寒而栗。”經過藥理學鑒定，尼科拉斯曾吸食可卡因和大麻，但并沒有證據顯示這位父親虐殺兒子時處于毒品的藥效之下。現在，尼科拉斯被關進監獄，蓋婭則因懷孕而暫時被軟禁。調查人員還發現，2019年4月萊昂納多就曾到過急診室，那時他的父母說他是“被狗咬了”，現在看來這也是謊言。

精神科醫師亞曼尼迪特別強調，受害者的年齡都在兩歲左右。“此時，這些孩童不再是需要大人喂食和護理的嬰兒，而是會動會跑、不斷提要求的幼兒。”他表示朱塞佩、加布里爾、穆罕默德和萊昂納多的父母是失職的家長，“他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成年人，而是‘巨嬰，他們不知道父母的責任意味著什么。”

律師和家庭法專家米薩莉亞說：“當我們知道現實生活中的這些悲劇時，為時已晚。”博洛尼亞少年法庭法官摩爾卡瓦羅則表示，“這些悲劇正是問題出現的信號。少年法庭處理過成千上萬的案件，也會帶走這些家庭中的受虐兒童并進行托管，但卻常常忽視了那些真正危險且緊急的事情。”另一個癥結在于暴力男性的妻子。摩爾卡瓦羅提醒說：“大多數妻子不愿意舉報自己的伴侶，因為一旦舉報可能意味著有關機構會帶走孩子，她們不想失去孩子。”

暴力沖動的父親加上無知冷漠的母親，“食子”的“毒虎”就此誕生。

[譯自意大利《全景》]

編輯：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