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佛系學校

唐辛子

國內有段時間流行“佛系”這個詞，指一種“隨便”“怎樣都行”的看淡一切的生活態度。不過，我這篇文章要寫的，可不是流行的“佛系”，而是正兒八經的日本佛系學校。

日本的學校，分為公立、私立兩大類。公立學校負責提供義務教育，硬件設施及教育方針都采用全國統一標準。私立學校則各有各的辦學特色，校風自由還是紀律森嚴，由各所學校制定的辦學方針決定，因此日本的私立學校有各種類型。

如果根據學校背后的辦學團體來分類，可以分為基督系、佛系、非宗教系這三大類。基督系是教會辦的，佛系則是佛家寺廟辦的，主要集中在京都、奈良、大阪這些歷史名城。不少佛系私立學校的前身是上百年前江戶時代在寺廟里開設的私塾，如今雖然有著現代化的教學樓，但教學理念延續百年前的種種傳統，校規也相當嚴格。

先說佛系女校。我所熟悉的大阪，有―家有名的私立女校，建在日本一所國寶級的著名寺廟里，已有近百年歷史。這所私立女校的校規嚴格到什么程度？可以隨便介紹幾條：比如校服，款式五十年不變、保守而傳統，而且從內衣到襪子都必須嚴格遵守規定——純白的內衣、湛藍色制服、白色的長筒襪。裙子長度必須不長不短，就在膝蓋以下3厘米，風紀老師會拿把尺子守候在學校大門口一個個量。除了上下學必須穿學校指定的黑皮鞋、背學校指定的黑色書包，在教室上課必須穿指定的白色布鞋，上體育課則必須穿指定的體操服和運動鞋。

因為是女校，對于頭發也有嚴格規定：學生可以留長發，但發長過肩就必須扎起來，且只能使用黑色、棕色、藏青色這三種顏色的橡皮筋。學校禁止學生染發，所以，頭發天生發黃的學生，頭年入學時，學校會要求出示家長證明——自家孩子確實是天生的黃毛丫頭，頭發不是后天染成的黃顏色。

與佛系女校相比，佛系男校對發型的要求更簡單粗暴。奈良有一所著名的佛系私立男校，規定全體男生都得剃光頭，而且，每到冬季，光著頭、赤著腳、光著胳膊在寒風中跑步，是該校的冬季恒例。京都有一所建在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寺院內的私立男校，學生每天上學第一件事，就是跪著擦完教室和走廊里里外外的地板——可以回憶一下動畫片《聰明的一休》中小和尚來回擦地板的畫面，一模一樣。

不過，作為佛系學校，這些都只是學生的基本功，還有更厲害的，例如高野山上的佛系男校。高野山是佛教圣地，擁有1200年歷史，整座山都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登記為世界文化遺產。每年2月，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高野山男校的學生會在老師的帶領下舉辦一個慰靈法會：一人一件白色單衣，光頭赤腳，在戶外的水池中盤腿而坐，雙手合十祈愿。高野山2月的氣溫，基本上是0℃或者0℃以下，最高氣溫也只有4℃。在這樣的嚴寒中將全身浸泡在冰水中，僅僅露出光光的腦袋——想象一下都會渾身顫抖。但這個慰靈法會至今堅持了近20年，已經成為這所佛系男校獨特的年例儀式。

這個慰靈法會的緣起，要追溯到2001年。2001年2月10日，愛媛縣宇和島水產高校的實習船——“愛媛丸”號出海的時候，撞上了美國核潛艇“格林維爾”號，導致船上5名老師、4名學生死亡。這就是當年在日本社會引起巨大震動的“愛媛丸事件”。也就是從那年開始，高野山的高中生每年2月10日——發生“愛媛丸事件”這一天——為遇難的師生舉辦慰靈儀式。男生們將全身浸泡在冰水里，是為了表達對在冰冷的海水中不幸遇難的同齡人的追念，慰藉他們的在天之靈：活著的我們與在冰水中逝去的你們，正在承受同樣的痛苦。

所以，同樣是私立學校，跟基督系的教會學校相比，日本的佛系私立學校不僅規矩多，而且校規嚴格。因為佛教是講究修行的，講究對人精神和意志的磨煉。當然，這些佛系私立學校雖然校規嚴格，但并不強制學生信佛。在宗教信仰上、在思考方式上，學生們都是自由的。所以，這類佛系私立學校對重視教育的家庭來說，就非常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