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的眼淚

李克紅

讀7年級的時候，我和艾倫一起去到伯明翰中學讀書。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不認識別人，就很自然成了一對相互依靠的朋友。

艾倫個子很高大，但他有些木訥甚至是有些遲鈍，我和他不一樣，我很善于溝通和表達，所以我很快就交上了別的朋友。我的朋友越來越多，就開始和更多的新朋友一起玩游戲。雖然我也時常會帶上艾倫，但更多時候，他只是我們愚弄的對象。比如在玩“捉壞人”的游戲時，艾倫總是要做那個“被捉住后再被辱罵的壞人”。

嚴格來說，這并不是一個文明的游戲，它之所以能夠一直流傳下來，是因為當地人認為小孩子多玩這個游戲能避免將來成為壞人。

每次，當“壞人”艾倫被捉住之后，同學們就會扭住他的雙手把他壓在地上，而我作為“正義的使者”，就會站在艾倫的面前開始辱罵他：“你簡直是一個無恥的人，你作惡多端，外表是個人，內心卻是一頭禽獸，你很快將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到時候，全城的人都會為此而慶賀……”

艾倫經常會為此而落淚。每當他落淚的時候，我們都會哈哈大笑，因為他連游戲和現實都分不清楚。但后來的一次，正當我再次為他的落淚而哈哈大笑時，艾倫掙脫同學們，沖到我面前，重重地在我臉上打了一拳。

這是校園暴力！很快，同學們都去告訴了米蘭達老師，米蘭達老師讓艾倫向我道歉，并且寫了一封檢討書貼在了教室里，如果一年內再有第二次，學校將會勸退艾倫。

我雖然挨了艾倫一拳，但我們畢竟是好朋友，我原諒了他，依舊會帶著他一起玩游戲。當然，他依舊是做那個“被捉住的壞人”。

我們怎么也沒有想到，艾倫居然很快再次打我了。和上次一樣，在我“辱罵”他的時候，他掙脫同學們的手沖向了我，并一拳重重地打在我的臉上。同學們很快又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米蘭達老師。米蘭達老師對艾倫說，他即將被勸退，除非得到我的原諒并替他求情。我覺得我可以做到這一點，我不愿意艾倫因此而被勸退，我對米蘭達老師說：“我原諒艾倫，但艾倫真的無法區別游戲和現實，以后我們不和他玩這個游戲就行了！”

“這畢竟只是一個游戲，艾倫，你難道分不清現實和游戲嗎？”米蘭達老師生氣地問艾倫。

“我能分清，我們只是在玩游戲。”艾倫難過地說，“但是當他辱罵我的時候，我還是非常生氣。”

“看來你確實分不清現實和游戲。”米蘭達老師搖搖頭，她對我說，“你和艾倫換一下游戲的角色，你演壞人，讓艾倫演正義的使者，他就會知道那所謂的‘辱罵只是游戲而已，他就會知道這個‘辱罵只不過是讓人避免去做壞事。”

我很樂意這樣幫助艾倫，讓他明白這只是游戲。我開始四處逃竄，而同學們很快根據艾倫的指揮捉住了我，同學們把我押到了艾倫的面前，他們把我摁倒在地上，讓我跪下來，人們都看著艾倫將會如何“辱罵”我，但是艾倫卻并沒有辱罵我，他只是一直愣在那里……

“你為什么不罵他？他現在是一個被捉住的壞人！”米蘭達老師問他說。

艾倫還是呆呆地站著，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流下了眼淚，他哭著說：“不，米蘭達老師，他不是壞人，他是我的好朋友丹尼爾，我不忍心用任何一句話去辱罵他！”

旁邊所有人都笑了，但是我卻哭了，我站起來緊緊地擁抱著他。

從那以后，我和艾倫再也沒有玩過那個“捉壞人”的游戲，不是我不愿意和艾倫玩游戲，而是我覺得，艾倫的眼淚比什么都更需要我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