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景（組詩）

即景

蜻蜓飛，首先是影子在飛

我注意到湖面呢喃

像某種，忽然中斷……

又記起的回憶

更遠一點，是越來越深的暮靄

兩只紅蜻蜓

忽高忽低

忽左忽右

翅膀上面，是黃昏。是群山。

界限

走往天葬臺的人，心里

都住著一只鷹，一顆心

都住在沉重的肉幾身里，都渴望

輪回

我在遙遠的江西，在靈山

看山霧慢慢升起，看云海停駐山頂

看山石幻化，有時是禿鷲

有時是他們，我們

雨就是這時候來的，我根本分不清

界限，生和死的界限

他們，和我們的界限

而風，在誦經。

風把雨……又送了一程。

聲音

異常安靜時，聽到一些聲音

來自空中攀巖

和地底的聲音

最后都匯聚成，高于書桌三尺

審判我的聲音：

你在哪？

你在嗎？

你摸著書頁的心跳，有人稱之為良知

仙鶴又一次飛過

有人翻過書頁，想起昨夜

一些正義的事

……更小的聲音，走過更大的聲音。

區別是……

棉花糖有發言權，它化作云朵

四處游歷。

我從云朵中，看見甜的來歷

空的_來厲

有時并不。比如寺廟空空，泉水

用清甜的嗓音，說師傅

步行千里

去九華山取水去了

我在山中。山中寂靜。

泉水叮咚

寺廟空空

一只單頂透脈色蟌，帶著它的翅膀

突然飛了起來。

呆呆島

海水直立身子，把我要說的話

都捎給天庭

我也沒有更多話說，在呆呆島

我就是來發呆的，我就是

來認親的

我就是來指認，哪一朵浪花是你

哪一朵熄滅是我

我就是來讓陽光問罪，就是來

讓陽光

把我的正面，反面

都放在對立面——

海水奔騰不止。帶著愛，掙扎，困惑……

很久了，我驚訝

——我們活著。生生不息。

月亮頌

走不過月亮的人但

可以

走到它的對面

很多年后

在山谷、在沙漠、在草原、在海邊·～…

我允許自己

和自己對峙、沖撞、抵消

我允許夢中的人，一個一個

來向我告別

允許自己，夢中的淚

一直流到夢外

在月亮對面

在月亮下面

這么多年，月亮，你不累嗎

白露之后，是月圓。

風過山崗

接著……是寂靜

是寂靜，在寂靜中的聲響。

大悟，到大隱

從大悟，到大隱

從湖北，到浙江

地圖上的兩個點。

山色青翠，從不顧及我

一個異鄉人

是秋天，鷺鳥如智者歸來

循入黃昏深處：

一飛，是今日。

一飛，非往昔。

燈燈，現居杭州。曾獲第四屆葉紅女性詩歌獎、第21屆柔剛詩歌獎新人獎等，參加詩刊社第28屆青春詩會。出版詩集《我說嗯》《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