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
在“無常”面前,每個人都以同樣的本然的生命直面疾病與死亡的恐懼和“生死命運”帶來的未知。“如果人無須面對死亡,也就無需展開哲學思辨了。假如我們都是永恒地生活在伊甸園中的亞當,那我們就會優哉游哉,想這想那,卻絕不會去思考任何嚴肅得哲學問題”。(布萊恩·麥基;《思想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第94頁)面對自然界的變幻不已和人的“死生命運”的未知和不確定等問題,人們不得不做一些思考,以便讓生命安頓。這些思考包括人與自然的關系、生命與道德的意義、希望與理想的追尋等各個方面,對這些問題的思考也終將導向對“終極關懷”的需求,從而進入本體論哲學(或者宗教、藝術)的領域。
一、直面自然的“變幻不居”和人的“死生命運”產生的終極關懷需求
德國古典哲學家康德直言“人是有限的理性存在”,人同時具備理性及有限性,正因所具有的理性能認識到自己的有限性,所以會主動去塑造自己的生命,體現生命的價值,去展開對無限的追求。這種對無限的追求,便是“終極關懷”的實質。在“生死命運”的有限性不斷地向自己逼近時,對“終極關懷”的需求便顯得更為迫切。
各門經驗科學特別是天文學、氣象學、物理學、醫學、生物學、化學等領域對各類自然災害的預測、防范、各類疾病的研究、治療等方面做出了重大的貢獻,為人們的現實生活提供了實際的效用,對部分“不確定”和“未知”的問題提供了經驗科學上的證實。這樣一看,在經驗科學領域之外的哲學沒什么用處,但我們應當明白,哲學所提供的的確并非實際有效用的知識,哲學也不能給人以實際可見的利益和指導,但哲學對文明的精神的反思,對人的文明活動的內在原動力的推動以及在宗教之外給人以“終極關懷”,這些具體領域的經驗科學領域之外的又同樣不可或缺的內容,即是哲學所思考的問題、哲學研究的對象。
二、哲學所能提供的終極關懷及其價值
若以當代西方哲學的眼光來看,相對于經驗科學所能提供的實際效用這樣實際可見的“在場的東西”來講,哲學及其所提供的“終極關懷”可以將之視為“不在場的東西”,即要了解“在場的東西”為什么會呈現出如此這般的面貌和姿態、或者產生如此這般的影響和結果,則不能只盯著“在場的東西”本身,而要超越之,超越到背后種種“不在場”的東西或因素之中去。這些包括哲學研究對象在內的“不在場”的因素推動著人的文明創造活動。人們所普遍思考的人的有限性、人與自然的關系、理想與希望的確立與追求、道德生命的意義等問題,還需要到哲學當中去探求。正如法國當代哲學家施泰格繆勒在《當代哲學主流》一書中所說:“導致產生世界意義和人類存在意義問題的‘形而上學欲望,在今天卻是非常強烈的。”(施泰格繆勒:《當代哲學主流》上,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25頁)
對于自然災害及各類疾病的準確的預警、合理的防范、有效的治療固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死生命運,變幻無常”帶給人們的恐慌,但更深層次的去確立人的生命的存在意義,則是哲學、宗教、藝術的任務。在德國古典哲學家黑格爾的哲學體系中,精神發展的最高階段由哲學、宗教、藝術三者共同構成,他說“哲學正是藝術和宗教的統一性,因為藝術的單純的直觀與實體性創造通過宗教的分離與中介現已被提高為自我意識的思維”。由此可見,藝術依托于感性直觀,宗教依托于超驗的信仰,而哲學則依托于人們的理性思維。相對于宗教和藝術而言,哲學以理性的方式提供的終極關懷,對現實人世有著更為深刻的影響。
三、由人的文明創生引發的“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
實際上,除人以外的大多數動物的器官及其系統在應對自然環境方面可以說已經達到高度的專門化,例如大多數動物面對嚴冬的到來可以選擇冬眠來保存能量減少消耗或者長出更暖的絨毛來御寒、動物所食用的食物大多并不需要經過“烹調”等...
人與動物相比在本能裝備上相當貧乏,由此,文明便伴隨著人類的產生而產生,人使用自主的創生“文明”來適應外部環境,沒有毛發就制造衣物、不適應生冷就探索出“蒸煮煎炸”等多種烹調方式...因此,馬克思認為人的生存,并不是一種物質的活動,而是一種文化生命,在這樣的文化生命中就包含了人在適應外部環境、與外部世界接觸、打交道的過程中創生的文明,我們甚至可以說“文明是人的生存方式”。由此可知,人的生存方式并非是自在的自然自身的形式,伴隨著人類而產生的文明即意味著對自在自然的超出。既然作為人的生存方式的文明是在人與自然打交道的過程中創生的,那么,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也應當成為文明中的首要問題。
四、以“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進一步確立人的終極關懷地位
誠然,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并非是沒有斗爭的,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地與自然作斗爭的過程,“是主動順應自然規律和必然性,還是反其道而行之,乃是人與自然能否相通相融、能否和諧相處的關鍵”。(張世英:《哲學導論》,商務印書館,2014年,第246頁)當今社會環境下,我們應當如何理解和闡發中國傳統哲學當中的“萬物一體”、“天人合一”的精神,是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當中的重要方面。“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是人與世界的關系問題的一個方面,對“人與世界的關系”的探討在一開始就是哲學的題中之意。在當今社會,自然災害的頻發、人類對自然界不符合規律的改造、對自然資源的肆意掠奪所導致的一系列影響,也使得人們不得不把“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放到重要位置。頻發的自然災害及各種傳染疾病在人類之間的傳播,很大一部分均發端于對自然資源的肆意掠奪、對食物鏈的無理顛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將之視為對自然倫理的破壞所帶來的后果。
中國傳統哲學當中不乏對“天人合一”境界的追求和“人與自然”的關系的闡發,其中以人為終極關懷是中國傳統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共同特質,馬克思主義哲學在實踐(人的感性活動)的基礎上把本體論、認識論統一了起來。將中國傳統哲學中“天人合一”的理解和闡發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人與自然的關系”相結合,進一步確立人的終極關懷地位,把原本主要建立在宗教和形而上學的“終極關懷”同現實人世、同具體的實踐活動結合起來,對于當今社會的“哲學消亡”的現象或許會有所改善,同時也能夠進一步推動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