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乞力馬扎羅的雪》中“豹”的象征作用及海明威的死亡觀

林麗

摘要：《乞力馬扎羅的雪》最直接描寫死亡，以生與死為主題的作品。小說開頭以乞力馬扎羅山上的豹子尸體來展開全文，描寫了主人公哈里在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時的所思所感，表現(xiàn)了主人公對待死亡時的生命觀，這也正是作家海明威的死亡觀的體現(xiàn)。開篇的乞力馬扎羅山上的豹子尸體正是作者對于生與死的認(rèn)知，本文正是通過對豹的象征意義著手，進(jìn)而分析作者海明威的死亡觀。

關(guān)鍵詞：豹;死亡;海明威;乞力馬扎羅的雪

一、簡介

海明威的一生中寫過很多小說，其中《乞力馬扎羅的雪》是他早期創(chuàng)作的一部短篇，也是最有海明威作品風(fēng)格的一部小說。海明威的小說，幾乎每一部都是圍繞著死亡來寫的，《乞力馬扎羅的雪》也是如此，整部小說都圍繞著死亡來描述了主人公哈里的一生。小說使用的是插敘的手法，在主人公哈里病重將死的彌留之際，將他的人生歷程進(jìn)行回顧。在每個人都彌留之際都會有很多回憶涌現(xiàn)在腦海中，不論是痛苦的還是悔恨的，但是這些回憶肯定是給自己的一生中留下最深印象的片段。主人公哈里的回憶里就是這樣，他的回憶都籠罩著死亡的陰影，尤其是他所經(jīng)歷的那場殘酷的戰(zhàn)爭所給他帶來的深刻的陰影與創(chuàng)傷。這些壓抑的痛苦使他對死亡的態(tài)度慢慢的轉(zhuǎn)變，由恐懼死亡，到不得不面對死亡的暴躁與憤怒，最后將所有的強(qiáng)烈情感都轉(zhuǎn)化為疲倦，坦然地面對即將到來的終結(jié)。在這個情感轉(zhuǎn)化的過程中，哈里回憶了自己的人生，對自己以前的人生做了一個不算總結(jié)的總結(jié)。他回憶自己的一生過著碌碌無為、紙醉金迷的生活，沒有人生追求也不知進(jìn)取，明明一身的才華卻蹉跎歲月，浪費(fèi)了才華也浪費(fèi)了人生，到最后人生走到了盡頭，回首望去，只剩下無盡的悔與恨，最后在自己生命盡頭的感嘆中，他夢到自己的靈魂攀登上了乞力馬扎羅山的頂峰，飛越這里，飛向遠(yuǎn)方。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哈里的靈魂得以升華，即使肉體已經(jīng)死去，但是靈魂卻得到了安息。從這最后的冥想中，我們窺探到哈里那向往崇高靈魂的心，這也是海明威用他的文字所想向讀者所描述的，即使悔恨，心緒難以平靜，也要勇往直前，向往崇高與圣潔。

海明威的一生都堅持他的硬漢形象，這與他的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他的生命中充滿死亡的影子，所以他的作品中總是有著強(qiáng)烈的悲劇意識以及死亡意識，最后的結(jié)局總是帶著濃厚的悲劇色彩。在他的筆下，死亡是一種堅不可摧的強(qiáng)大力量，這種力量是人們根本無法抗衡的，面對這種死亡力量的無力感加重人們對死亡的恐懼。而《乞力馬扎羅的雪》所描述的正是主人公哈里面對無法抗拒的死亡時內(nèi)心恐懼、焦慮到在最后無能為力而釋然的過程。死亡是每個人都無法抗拒的過程，如果生活了無生趣，或許死亡是一種釋然與解脫，這也就是哈里最后在將死之際最真實的心境，他對于自己碌碌無為的痛苦一生，最后能找到心靈的寧靜，飛向神圣的乞力馬扎羅山頂，釋然一切，從而不再恐懼死亡，終于得到了解脫。

二、豹的象征作用

《乞力馬扎羅的雪》中第一段關(guān)于豹子的故事素材來自于海明威聽一位意大利探險家給他講的一個見聞。很多讀者在讀這篇文章時都會好奇那只最終凍死風(fēng)化在乞力馬扎羅雪峰之上的豹尸存在的原因，雪峰之上，茫茫雪原，這里既不是它的家園，也不是它的狩獵場，豹子來這里肯定不是為了像人類那樣尋求登峰的快感，那豹子來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

在歐洲文化的象征中，獅子才是非洲大草原上不可置疑的王者，豹子從來都不是王者的象征，只能屈居在獅子之后。而且豹子的特性是獨(dú)行者，總是獨(dú)來獨(dú)往而非群居，有時它們也會受到鬣狗群的欺辱奪食。但是這并不能說明豹子就是軟弱的，在海明威的眼中，死在乞力馬扎羅山頂這個圣潔之地的豹子，是崇高而又圣潔的。而本身就習(xí)性來看，吃腐肉的鬣狗是毫無尊嚴(yán)的物種，它們?nèi)壕右黄鹜稒C(jī)取巧，欺軟怕硬，巧取豪奪，狡詐無比。但是豹子就不一樣了，豹子狩獵時用速度征服一切，雖然它們沒有獅子那么強(qiáng)壯，也沒有鬣狗那么狡詐，但是他們卻像是有氣節(jié)的文人一樣，用自己的筆桿子來養(yǎng)活自己，絕對不吃嗟來之食，它們是廣袤大草原上真正的舞者。

在乞力馬扎羅山頂上的豹子的尸體是不朽的，它已經(jīng)風(fēng)干凍僵了，永遠(yuǎn)都保存在山上，就像一座高風(fēng)亮節(jié)的豐碑那樣永遠(yuǎn)的停留在那圣潔之地。它不再像是那些死在山下的動物那樣，尸體很快被其他動物吞噬干凈，在《乞力馬扎羅的雪》中海明威多次描寫了毫無尊嚴(yán)的鬣狗，就是用來和豹子進(jìn)行鮮明的對比，那些毫無氣節(jié)、寡廉鮮恥家伙終將被大自然殘酷的法則所吞噬，消失殆盡。

至于小說開頭中的“乞力馬扎羅山”直到小說的末尾才再次出現(xiàn)，哈里在彌留之際夢見自己越飛越高，穿越風(fēng)雨，最后飛向那個神圣的廣袤無垠的乞力馬扎羅山巔。這是哈里死前最后的幻想，他就像那只凍僵在乞力馬扎羅山頂?shù)谋樱蛲浅绺叩氖嵵兀瑫r那也是他靈魂的解脫以及安息之地。海明威寫《乞力馬扎羅的雪》也是為了給自己的靈魂找一個圣潔之地，因為海明威贊同尼采的觀點(diǎn)：“適時而死。死在幸福之峰巔者最光榮。”豹子誤入歧途，走進(jìn)那高寒又沒有食物的地方，最后迷失方向而走向死亡，但是它還是去了，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就像是代表著信仰的巔峰一樣。在這里豹子就是海明威常常塑造的“硬漢”形象，它矢志不渝，倒下在追求信仰的途中，儼然一座豐碑。

哈里最后倒在非洲，這里本來是他想找回信仰的地方，他倒在了這里，就像是一座圣潔的終結(jié)之地，成為他自己的豐碑，因為海明威曾說過“人生來就不是為了被打敗的，人能夠被毀滅，但是不能夠被打敗。”生命就像一次短暫的旅程，雖然旅程總有結(jié)束的時候，但是這過程中的享受是永恒的，即使這個旅程并不是那么的盡如人意。人生在世，因為出身而存在很多的不平等，但是在生命方面，沒有人有特權(quán)，人人都會面臨死亡，都會面對生命的終結(jié)，但是乞力馬扎羅山是永恒存在的，它就是一個象征生命共同歸宿的殿堂，但是通向這里的路是高寒又孤獨(dú)的。活著也許是痛苦的，就如米蘭·昆德拉所言，“生活沒有任何幸福可言。但存在，存在就是幸福。”存在，即是生命意義的存在。泰戈爾也說，“我存在，就是所謂生命的一個永恒的奇跡”。所以一個生命為什么來到這里，和它離開一樣，沒有理由。這也就是海明威對那個乞力馬扎羅上的豹子的解釋，同時也是他面對死亡的生命觀。

三、海明威的死亡觀

海明威是以為偉大的戰(zhàn)爭小說家，他一生中面臨過很多次死亡，他的作品是他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的展現(xiàn)。通過他的作品我們可以看見他面對死亡的人生觀，就像《乞力馬扎羅的雪》中主人公哈里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那樣。他的作品中雖然一直充斥著死亡的陰影，但是他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卻不是消極的。就像是乞力馬扎羅山上的那個豹一樣，面對每個人都將面臨的死亡，不要懼怕，而是要勇于直面它，即使死去，即使只剩下凍僵風(fēng)干的尸體，但是這種不服輸?shù)木袷怯肋h(yuǎn)留存的。

海明威為什么要在小說的開頭寫那個來乞力馬扎羅西山巔這一高寒之地的豹子，而豹子，這種智力與耐力并存的物種，為什么在這里死去。這或許是海明威想讓所有讀者思考的問題。海明威一向喜愛智慧與耐力并存的豹子，而這里描寫這只孤高的豹子或許就是他本人的真實寫照。海明威一直都想向人們塑造一種硬漢的形象，他將他這種形象體現(xiàn)在他的每一部作品中，讓所有人都能認(rèn)識到這種形象并接受它，這只豹子就像是有著硬漢形象的自己，永攀高峰，即使死去，也是力竭而死，也是死與攀登頂峰的途中。

沒有人知道豹子來到高寒之地的原因，本來有廣闊的草原任它奔馳，卻最后來到這里終結(jié)一生，就像是海明威本人一樣，明明攀得文學(xué)最高峰——諾貝爾文學(xué)獎，卻沒有安享晚年，在得知自己不能寫作后，開槍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這個一直硬漢形象的老頭成為他筆下的那只豹子，他的精魂封存于豹子里，永遠(yuǎn)的長眠于乞力馬扎羅的雪里了。

從《乞力馬扎羅的雪》這部小說的結(jié)局中，我們能看出哈里的向往之地在乞力馬扎羅的山巔，哈里在向往著圣潔與解脫，就像那只豹子一樣。這里的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山，就像是生與死的交界處，既象征著死亡又象征著圣潔，越過山巔就是生存，越不過就是死亡，但是死在巔峰，死于這美麗的圣潔中，也是一種心靈的解脫。

四、總結(jié)

海明威的作品一直以死亡為主題，就像在《乞力馬扎羅的雪》中，文章開頭的那個在乞力馬扎羅山上的豹的尸體一樣。以生命的終結(jié)來達(dá)到精神的永恒。通過豹的象征作用，這個勇攀高峰不畏懼死亡的豹正是作者海明威本人所要達(dá)到的精神高度，就像是作者對于死亡的追求。人生是終究有一死的，死亡并不是終結(jié)，而是開始。面對終將到來的死亡，不要畏懼，要勇于面對。就像是豹一樣活著出彩，死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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