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暗夜的“點燈人”

丁兆丹 龍斯釗

“第一次接觸毒品成癮者是在2003年，當時心里最大的感受是害怕，15年后的今天，我自信有能力幫助到他們，感到非常欣慰。”在北京市社會心理服務促進中心會議室，中心綜合服務部主任、音樂治療師張刃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2003年張刃在讀中央音樂學院音樂治療專業，為了完成碩士畢業論文，他第一次走進強制戒毒所，以音樂治療師的身份與毒品成癮者同吃同住一年多，從此和戒毒心理康復工作結下了不解之緣，讓他在音樂治療的道路上行走至今。

音樂治療之路，一走就是15年

“音樂怎么參與毒癮治療，怎樣才能真正起到作用？”作為一個外行人，記者首先開門見山，拋出心中的疑問。張刃笑著解釋：“那我先給你講一個符號化的案例吧……”

小雪（化名），是張刃救助的第一個毒品成癮者。張刃遇到小雪是在戒毒所，此時她已經依賴海洛因8年，被強制戒毒11次。而這次強制戒毒解除以后，小雪竟然打算永遠都不再回家了。即使聊到自己12歲的兒子小偉，她依然表情冷漠地說無所謂。

一個冬日的下午，張刃去小雪家見到小偉，送給他一個紅色書包，并特意用DV拍攝了他的一些鏡頭。回到戒毒所，張刃在音樂治療小組里分享了一首名叫《月光》的歌曲：“月光灑在每個人心上/為想家的人，照著亮/離開太久的故鄉/和老去的爹娘……” 在音樂場景中，小偉的鏡頭忽然出現，他說：“媽媽，我長高了，我的褲腿兒都變短了，連我的鞋子都變小了……媽媽！我想您了！”這一刻，小雪的眼淚奔涌而出。她對孩子的牽掛，對吸毒的悔恨，霎時全被點亮了。小雪從毒癮中頓然悔悟，開始轉變。張刃說：“是音樂用它的感染力把人心上的繭一層層剝掉，把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呈現出來。”在張刃幫助下，小雪不僅成功戒毒，而且成為了一名心理咨詢師，和張刃并肩作戰，幫助更多成癮者走出困境。

怎么想到用音樂治療這個辦法呢？張刃回憶道：“當時為了畢業論文，我翻閱了大量的資料，意外地發現音樂治療的催眠放松技術，能幫海洛因成癮者解除嚴重的睡眠障礙。此外，打擊樂的即興演奏技術，還能提升冰毒成癮者自身對多巴胺和內啡肽相關情緒體驗的自我認知能力，從而達到行為矯正的治療目標。”

當時國內音樂治療領域一片空白，這個方法到底怎么樣，適合不適合我們？還要通過實踐來檢驗。當時，張刃找到了強制戒毒所。面對這個新鮮事物，一時間之間大家都不太認可。一次登門不行，他就兩次，兩次不行，三次……最終，戒毒所主管領導被張刃的執著和誠意打動，同意他出入戒毒所，和毒癮患者近距離接觸。在強制戒毒所，張刃開始了在音樂理療領域的探索，通過歌唱、聽音樂、演奏樂器、譜曲以及音樂冥想等，為吸毒成癮者做戒毒心理康復。

這一接觸就是15年，直到今天，張刃的周六、周日和其他節假日都給了這項工作。他說，我將繼續在用音樂幫助他們戒除毒癮，在點亮心燈的路上一如既往……

不停探索，只為幫助更多人

“要想達到音樂治療的目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贏得成癮者的信任吧？”記者心中充滿疑問。“可不是嘛，我剛到戒毒所的時候，他們把我當成內奸，連起碼的交談都做不到，更別談音樂治療了。有的人甚至我把當成一個怪物。”張刃就把自己交給時間和環境，和成癮者同吃同住，用善良真誠打動他們，最終贏得了他們的信任。

隨著研究的深入，張刃深知毒品成癮的行為是一種反復發作的稽延性腦病。這種病的康復過程，不但需要相應的藥物治療，還需要長期的心理行為矯正治療和社會康復體系。張刃開始自覺探索更完善的自愿戒毒方法，制作教材和培訓資料，發動更多想戒毒又愿意幫助別人戒毒的成癮者。張刃說：“只有培育社會、社區里包容與支持的環境，只有讓更多的人掌握這些具體的、可理解、可操作的知識，強戒人員才會有更多重新生活在陽光下的希望。”

如今，在北京天堂河強制隔離戒毒所，張刃帶領團隊在這里落地了“青藤6+1”項目，從個體、家庭、社會、情感、情緒、社會適應6個方面建立一套心理重建和成長的“組合拳”。他還聯合各類專家資源對社工進行心理服務的業務培訓。張刃把藝術治療的課程和社區文化建設、社工心理疏導工作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提供一些有力的心理干預技術和方法，致力于整體提升北京市一線社工在基層工作中心理服務的素質和能力。

音樂治療的領域遠不止這些，心理疏導、臨終關懷、孤獨癥治療、緩解職業壓力等等，都可以發揮音樂的作用。2003年抗擊非典期間，張刃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來到大興非典隔離區，幫助醫護人員做心理疏導。也就是在這場戰役中，張刃經受住了各種考驗，表現優秀，光榮加入了黨組織。

在音樂治療領域有所建樹的張刃，本來可以有更好的人生選擇，張刃卻選擇了公益服務這條清貧的路。他也曾面對誘惑，母嬰早教、音樂軟件開發等各種爆款項目向他伸出橄欖枝。他也曾猶豫過，但最終給堅定了自己的價值追求：“有次我的一只腳已經跨了出去，突然感覺心里就空了。我不能這樣選擇我的人生，我的臨床技術可以幫助更需要的人群。也許可以改變這個人的一生、他的家庭。那種幸福感，就是你很難用一種語言來描述它，更不能用金錢衡量。”

十幾年間，張刃為上千人做過音樂治療，為上萬名學員培訓過課程。他幾乎沒有過一個休息日，始終內心充滿激情，運用音樂的非凡力量，以心靈喚醒心靈，以心靈指引心靈，甘做行走在生命暗夜里的“點燈人”。將來，張刃希望能夠整合更多資源，籌建更大平臺，帶領更多人，繼續以生命影響生命你，用音樂點亮心燈。

（責任編輯：丁兆丹）